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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吻痕

  我其實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從公寓離開的,我隻記得司機後來實在等不了了,才載著我原路返回,我一個字都沒有說,完全像是一具木偶。


  回到別墅後,我放在茶幾上忘帶的手機顯示有十七個未接來電,何言的有八個,蔣華東的有九個。


  何言的幾乎都是在同一時刻,不停的打,而蔣華東平均每十分鍾打來一個,時間相隔非常精確,幾乎分秒不差,全部是十分鍾。


  我冷笑了一聲,忽然明白為什麽他對我那樣無奈又偶爾暴力,我還真是個麻煩精,耽誤了他和別的女人歡好,春曉時刻都還要顧著我。


  我握著手機想了一下,最終沒有理會他,而是給何言撥了過去,何言在那邊接通後非常著急,“薛秘書,你昨天沒有來上班。”


  我點點頭,又忽然驚覺,他是看不到的,我說,“抱歉,我忘記請假了,以後不會。”


  何言沉默了一會兒,用非常鄭重的語氣對我說,“作為秘書和助理,尤其是在比較龐大的公司內,掌管著非常重要的日常項目,我們所謂的休假,也不能全然放鬆,平常工作日更是要保證二十四小時開機,程總隨時都會有工作上的吩咐,一旦找不到我們,公事上造成的失誤,誰也無法承擔,因為程氏集團不是小公司,每一筆款項和工作,都將造成無法估量的後果。”


  我被何言的話嚇得不輕,我甚至在茫然,因為我的消失,到底造成了多大的損失,所幸何言並沒有在說下去,他很快便從對我的訓斥當中轉移了話題。


  “你拿著你包中的那份城南規劃書,立刻送到程總別墅中,他早會需要用到,現在是六點十分,大約七點左右,你務必要送到。”


  蔣華東的別墅到程毓璟住的地方,大約有半個小時的車程,在七點到八點的上下班高峰期,再算上紅綠燈等候時間,大致需要四十分鍾,也就是說,我還有十分鍾準備時間。


  我走到玄關處,將我的工作包打開,翻出那份隨身攜帶的綠皮規劃書,城南的廠房擴建和新地建設,是暫時三個月左右都要跟進的項目,所以凡是有關的,我和何言幾乎都是隨身攜帶,何言經常被分派出去做別的事情,那麽跟在程毓璟身邊的我,就成了萬能寶庫,我的包中各種項目書企劃書,我再三確定了之後,掛斷電話,跑上二樓洗漱,一夜未睡,心情也不佳,我的臉色很差,眼底下有非常明顯的黑色眼袋,我洗漱後化了一個淡妝,特意用粉底和遮瑕筆遮蓋住了臉部氣色不好的皮膚,這才重新下樓。


  晨掃的保姆還沒來,她大約要在八點左右才到。負責衣食住行的保姆從她的房間內出來,看到我微微愣了愣,“薛小姐,您終於回來了,昨晚先生給別墅打了兩個電話,問您為何不在,我說不清楚,我很早就睡下了。”


  我對保姆說,“沒關係,這次不算你的過失,我自己有手有腳,想出去你也看不住我的,他回來後我跟他解釋,你安心工作。”


  我拿著文件轉身要走,忽然又想起了什麽,“他什麽時候打來的電話。”


  保姆想了一下,“十一點半一個,淩晨兩點一個。”


  “他有沒有說,他在哪裏。”


  保姆搖頭,“先生從不會向我提起他在哪裏,不過那邊似乎非常安靜,應該不是應酬。”


  我笑了一聲,“你怎知不是應酬呢,在女人家裏,也算是應酬,感情應酬,不是嗎。”


  保姆的臉色微微有些尷尬,“這個…我不清楚,但先生對您非常疼愛,您不要多想。”


  我哪裏多想了,我隻是不小心被自己的好奇心差點氣死罷了。


  “你沒看到我放在茶幾上的手機嗎。”


  保姆一愣,再看過去,我揚了揚手,“我已經拿起來了。”


  保姆非常歉意的說,“我沒有看到,您是靜音嗎。”


  的確是靜音,因為程毓璟每天有很多會和應酬,我和何言的手機都是靜音,隨時放在手中檢查,確保不會在任何場合下發出掃興和幹擾信號,成了一個習慣,所以回來後我也忘記調回去。


  我說了一聲沒事後,就推門離開了。


  我站在小區門口待了一會兒,看著正門的方向,來往車輛極少,這個時間,高層人士還沒有起床,底層人民早已經去工作崗位上奮鬥了,所以大街上,蠻清靜的。


  我忽然很想知道,蔣華東是否從溫柔鄉中起來了,還是正在和那個明媚的女子吃早餐。


  那個女孩,大抵是個被寵在掌心,後來又得到了蔣華東喜歡,養在外麵公寓的女孩,從未經過大風大浪,更不理解社會的陰暗和生活的艱辛,所以非常的孩子氣,天真靈動,說話都在撒嬌,軟軟糯糯的偎在男人懷裏,這一夜旖旎得美不勝收。


  這樣的女孩,自然是哭一聲都讓男人心疼,就算蔣華東這樣陰冷的男子,一樣無法抵抗,所以匆忙丟下我,就過去了。


  其實我沒有跟他說,我也很害怕黑暗,我曾在無數個黑暗的夜晚,被無數男人覬覦而折磨,黑夜是一雙眼睛,看過了風塵裏全部的肮髒和不堪,不巧的是,其中也有我。


  可我不能,因為在他眼中,我會闖禍,會脫離掌控,會和他對著幹,所以她永遠比我更需要照顧。


  堅強獨立,也是一種錯啊。


  我從出租車上下來,走到程毓瑾的別墅門口,我看了眼時間,七點五分。


  我本想按門鈴的,可我想起來自己有鑰匙,原先我在程毓璟這裏住著,他給了我一把鑰匙,怕我們有時候不一起下班,回來時間錯開,我不方便進出,我搬走後,一直沒想起來還給他,現在還在我手上,我想了一下,用鑰匙開了門,想著一會兒就順便留下了,可我還沒將鑰匙捅進鎖眼裏,門就被人從裏麵拉開了。


  我抬頭去看,喬栗穿著浴袍,頭發鬆鬆垮垮還帶著水珠,站在那裏,脖子上掛著一條項鏈,非常的晶瑩剔透,她似乎剛睡醒洗了澡,我下意識的從她脖頸處流連了一圈,有一個非常細小的紅色吻痕,不仔細的話根本看不出什麽。


  我深深吸了口氣,忽然覺得挺好笑,莫非男人都這樣嗎,前天晚上還拉著我說和她並沒有什麽,今天一早就在一個房間中醒來,我忽然想到了昨晚蔣華東擁著那個女人進了公寓的場景,覺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個特別虛假的地方,所有人都戴著麵具,以自己非常高深的謊言去欺騙和安撫,我沒有資格戳穿和質疑什麽,所以隻能視而不見。


  “喬小姐,我來送一份文件給程總,不知道現在方便嗎。”


  她伸出兩隻手在麵前擺弄著,悠閑的看看指甲,摸摸手鏈,“不是很方便,他還沒起呢,昨晚比較累。”


  她說完這話,故意將自己的浴袍往下壓了壓,露出鎖骨,上麵還遍布著兩三個青紫色的吻痕,她笑著側過身子,“進來吧,我去上樓叫他,反正是公事,總不能耽擱了,我也沒辦法做主,而且不能為難你。”


  我頷首後走進去,她眼疾手快的扯過我手上拿著的鑰匙,“這是什麽。”


  我麵無表情的又奪了過來,“和喬小姐無關,我一會兒要給程總的。”


  她露出一個不屑的笑容,“你還能有這裏的鑰匙,幸好我沒有老實在公寓裏等著,不然被你撬了男人我都不知道。現在我回來了,以後應該都沒機會和你一起住在這裏,而且我想,程毓璟也不會再讓你來了。”


  “男人如果需要看著才能杜絕和外麵的女人來往,才能讓你有安全感,他仍舊是你的,那我認為,這個男人也不是多愛你,否則他會給你安全感,而不是讓你這樣迷茫。”


  “你懂什麽!”


  她有些不高興,語氣淩厲尖銳了不少,“你不過一個秘書而已,你安分守己就夠了,不要妄想學著社會上流傳的那樣,秘書攀上枝頭做鳳凰,你也要看看自己是否相配。傳言太美好了,給了你們幻想的餘地,但現實總歸是不一樣的。”


  她說完抱著雙臂,特別輕蔑的看了我一眼,然後朝二樓走去。


  我站在原地,低眸看著鑰匙,想了很多,也莫名覺得特別悲涼。


  大約過了十分鍾,程毓璟穿著居家服走了下來,他不像是剛睡醒的樣子,而像已經晨練過後,臉上有點汗水,掛著一絲潮紅,脖子還搭著一條濕潤的毛巾。


  我將包中的文件掏出來,雙手遞給他,“抱歉程總,打擾您了,如果不是非常著急,我不會來您的住處,何助理一早通知我,讓我將這份文件給您送來,您一會兒遠程會議,需要用上。”


  他看著我的目光有些複雜和幽遠,我低下頭,避免和他四目相視,我現在還不清楚,在那晚發生了那樣近乎已經挑明他心跡的事後,我該用怎樣的心態去麵對他,非常複雜,尤其旁邊還有別的女人。


  他也沒什麽多餘的表現,隻是淡淡的嗯了一聲,指了指茶幾,“放下,我看看。”


  我站在他旁邊,看著他坐下後拿起來翻閱,喬栗笑著也從樓上下來,她換好了居家服,一件連衣裙,非常的性感,但是也不過分,她走過來,對程毓璟說,“我去給你端一杯咖啡來。”


  程毓璟眼皮也沒有抬,“不必,有保姆做,你歇息吧。”


  喬栗笑著撫了撫長發,“昨晚你累了,我沒事啊。”


  程毓璟沒有說話,喬栗似乎覺得沒有應答而顯得尷尬,她笑了一聲,轉身進了廚房。


  程毓璟又翻過去了一頁,對我說,“昨晚怎麽不接電話,本來這份文件,需要你臨時送來的,我昨晚加班打算看,我吩咐何言準備接你過來,卻始終打不通。”


  我微微垂著頭,看著地麵,“昨晚我不在家中,臨時出去比較匆忙,忘記了帶電話,造成了您工作上的時間耽誤,確實是我說失職,我願意接受任何處罰。”


  程毓璟蹙著眉頭將文件合上,抬眸看我,“我沒有說怪罪你,我隻擔心,你為何不在家中,出了什麽事嗎。有人陪你嗎,深夜一個女人,在外麵遊蕩,遇到不懷好意的人,你怎樣脫身。”


  我莫名覺得鼻子一酸,眼淚便湧了上來,原來並不是沒人在乎我。


  程毓璟看了我一會兒,拉著我的手腕讓我坐在他旁邊,他掏出方帕,在我眼角擦了擦,語氣柔和了許多,“和我說說,發生了什麽事,在我心裏,你不是不理智的人,這樣粗心的事,你似乎第一次發生。如果你覺得,你不喜歡我超越了上司的身份,讓你非常不舒服,我們可以退回來,但作為下屬,我也有權利關心一下,對嗎。”


  我咬著嘴唇,那種委屈和疼痛,讓我根本抑製不住,程毓璟太過溫柔,我就更加控製不了,我低下頭,讓頭發擋住,他卻忽然伸手過來,為我將頭發順到耳後,我的一張臉便毫無遮掩的暴露在他視線內,包括微紅的眼眶。


  “到底怎麽了,薛宛,鐵打的你也有這樣脆弱的時候。”


  他說著低低的笑出來,我忽然也被他那麽輕佻的語氣逗得笑出聲,我仰頭看著他,抹了抹眼睛,“怎麽,在笑話我。”


  程毓璟搖頭,“並非,我隻是覺得,這樣的你很好,我記得你求過我一次,是胡偉達帶著人把你從場子挾持的時候,你朝著我大喊,當時帶著哭腔,我走過去,你無助而癱軟的倒在我懷中,那一刻,我覺得特別奇怪。之後,我再沒見過了,哪怕流言蜚語,也很難打倒你,這樣不是很好,女人有時候脆弱一些,會讓男人更加渴望保護你,因為不管你怎樣強大和堅強,到底是需要男人的,對嗎。”


  我的腦海中忽然湧上昨晚抱著蔣華東腰身的那個小女孩,她和我差不多大,興許還比我大幾歲,但卻非常的溫柔可人,仿佛一觸就碎,我抽泣著說,“程總也喜歡特別小鳥依人的女子嗎。”


  他蹙眉想了想,“身體上,我曾認為,隻要比較幹淨,懂得迎合我就夠,我隻是有一些需求,而不想在這些事上很累,但本身,我認為太過和達不到都不好,掌握一個度最好。”


  他笑著用之間蹭了蹭我眼角的淚滴,“你就很好,我隻是這樣一說,但如果真喜歡你的,不會在意你是否過分獨立,因為怎樣都會喜歡你,那是不需要理由的,明白嗎,如果為了感情困擾,很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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