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將鬼心思打到蕭銓身上
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盡白花煞;衝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西雲帝京隴都,內城外,滿朝文武官員,早早便在這裏等候,這裏隻有極少數人能夠跟隨高冶去綿山上的圍場,那都是代表著莫大的榮耀,象征著在官場說一不二的地位以及在陛下跟前說得上話的程度。不過也不用擔心圍獵不熱鬧,人不多,雖高冶至今未有皇子,可西雲的皇親國戚細細算下來,也是不少的。
這些朝臣是都要隨出行儀仗走的,等出了城,再跟隨大部隊回隴都,以渲染皇家威儀。
此前禮部一眾官員商討上報的儀仗規格為——官吏將士五千四百八十一人,輅、輦、輿、車三十五種五十八乘,象六隻,馬二千八百七十三匹,果下馬二匹,牛三十六頭,旗、旗、旃、纛九十杆,樂器一千七百零一件,兵杖一千五百四十八,甲裝四百九十四,儀仗四百九十七。
因高冶一向不喜太過鋪張,當然,除了當時修繕華清宮的時候,用在那人身上的心力,總是怎樣都覺得不夠的,他讓禮部縮減一下規格,當然,曆來的規製都是如此,再讓其如何縮減,也不會有太大的變化。就是這樣,也讓路邊的百姓看呆了眼,直呼漲了見識,見了世麵。
此時路旁湊熱鬧的,幾乎萬人空巷,內城通往外城的道路雖寬,卻也幾乎有人滿之患。百姓們生活的環境與這些朝臣皇族差異太大,所以每年秋日圍獵離宮時,成千上萬的民眾都拋下自己手中謀生的家夥事兒,在這一條通長的大道上,人潮成災,前擠後擁地想要一睹皇帝出行的陣仗。
按禮製,皇帝出行的儀仗極隆重,稱“車駕鹵簿”,分為大駕鹵簿、法架鹵簿、小架鹵簿三種。“鹵”通“櫓”,意指大盾;“簿”為簿冊。設立鹵簿儀仗的初衷是保衛天子安全,後來隨著儀仗規模的擴張、禮製的發展,車駕鹵簿的護衛功能弱化,宣示皇家威儀與天子尊貴的禮儀功能凸顯出來。
“噠噠噠。”馬蹄聲與隨從的腳步聲整齊劃一,從路中間傳到兩邊,震撼著所有人的心。
“看,那是陛下。”突然最前方有人的聲音響起,不知是誰喊了一聲,百姓們紛紛往前湧,路兩旁的士兵忙用自身築成一道人牆,以防他們暴動,驚擾了聖駕。
高冶自身的氣場強大,百姓們隻隱隱窺見他一絲神顏,便再也生不起吵鬧的心來,場麵短暫地安靜了下來,瞬間過後——
“吾等參見陛下!陛下聖安!萬歲,萬歲,萬萬歲!”百姓士庶跪伏於地,呼喊“陛下萬歲”的聲音越來越高,也越來越齊,後麵跟著的朝臣相看一眼,皆是感慨不已,雖在他們這些人眼中,他們這陛下喜怒無常,手段狠絕,威懾力極強,但在市井平民眼中,卻是難得的明君,尤其是同先帝對比起來。
今年出行,乃是蕭南的轎子在前,高冶的步輦在正中,而皇後黎微瀾卻在其後,按禮製來講,應是陛下與皇後帝後二人同坐一轎,接受子民的朝拜和景仰,可自從黎微瀾登上皇後之位後,卻是主動提出不與高冶同轎,禮官隻道皇後對不適應人群,因此倒也沒有鬧出多大的事情來。
蕭南正坐在轎子裏百無聊賴,這隊伍裏除了幾位老臣,還有高冶以及後宮的幾位娘娘,其他人皆身踏駿馬而行,她的轎子在最前方,一抬眼便能看見他爹爹坐在馬背上的英姿,蕭南重重地歎了口氣,她也想跟爹爹一樣騎馬前行。
這轎子坐得倒是不費勁,就是行進間有些顛簸,而且這秋日的風多麽的涼爽,她竟是要在這封的嚴嚴實實的轎子裏坐上一路,真乃不幸事。
蕭南歎著氣,聽著轎子外麵傳來的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不由詫異,不經意地往後麵的轎輦的方向瞄了一眼,她倒是沒想到,高冶會在百姓中間有這樣高的聲望。
後麵步輦中的高冶似有所覺,一邊向一旁擁擠的百姓們點頭致意,一邊不動聲色地朝蕭南所在的前方看去,心想著,好不容易出了宮,讓她在轎子裏悶著,想必此時定是苦惱極了吧。
整個儀仗慢慢悠悠地穿過道路,出了城門,隊伍後麵隨行的百官及隨從停了下來,跪伏在地,高呼“恭送陛下,願陛下圍獵旗開得勝。”
綿山下,隊伍停下來休整,蕭南掀開簾子,欣賞著窗外的風景,上次高冶帶她來時,她正睡得沉,也不知這山腳下是個什麽光景。蕭南探出腦袋,四處瞅著,隻見根盤地角,頂接天心。遠觀磨斷亂雲痕,近看平吞明月魄,蒼翠的群山重重疊疊,宛如海上起伏的波濤,洶湧澎湃,雄偉壯麗。
蕭南突然皺著眉頭,怎麽感覺這天,有些不對勁呢?她將視線轉到正在巡視隊伍的馬匹背上的蕭銓身上,從他臉上看出與她相同的猜測,眼看著爹爹便要去往高冶所在的那頂步輦的方向走去,不由心裏一著急,用氣音微微喊了聲,“爹爹。”
蕭銓的耳力自然是一等一的好,聽見聲音扭回頭來,便看見自家閨女在那裏探頭探腦的,很是不安分,沉著臉驅馬轉回身去。
“叫爹做什麽?出了門懂事些,爹爹沒有那麽多心力照顧你。”
“爹爹,我知道,您是不是要去尋陛下說天氣的事兒?交給女兒來吧。”蕭南一有了壞心眼兒,臉蛋兒就會變得紅撲撲的,再加上天性即將就要釋放的激動感,這模樣看在蕭銓眼裏,先是覺得怪異反常,後細想來也就明白了,他看著蕭南就像是看著終於長大了的小姑娘,他憐愛地捏了捏蕭南的臉。
“本將的乖女兒也懂得討好夫家了,好,為了你的終身大業,爹爹就把這個任務交給你了。”
蕭南“嘿嘿”一笑,連忙點頭,也不管蕭銓怎麽想了,隻要她的目的能達到,隨他怎麽去想。
“那既然你答應了,爹爹就去忙別的事了。”
蕭南擺擺手,打發道:“去吧,去吧,爹爹辛苦。”
隊伍休整完畢,啟程了。帶著隊伍前進的蕭銓還納悶,為何陛下知道了消息也不給他回複,對高冶有著迷之信任、迷之崇拜的蕭銓想,或許是陛下另有打算吧,也就放下心來,不再去想。而蕭南在轎子上一雙眼笑得美滋滋的。
長長的隊伍行至綿山快半山腰初,這秋日卻突然下起雨來。
蕭南掀開轎簾,踱步下了馬車,心想總算等到了,身邊的尚萍馬上上前打開油紙傘,頂在她的頭頂之上,蕭南一副愜意的模樣,瞧見轎外的風光——
細密如銀毫的雨絲,仿佛輕紗一般籠罩天地,一彎綠水似青羅玉帶繞林而行,遠山黛隱身姿影綽。雨露拂吹著挺秀細長的鳳尾竹,匯聚成珠,順著幽雅別致的葉尾滑落而下,水晶斷線一般,敲打在油紙傘上,時斷時續,清越如仕女輕擊編鍾。
“娘娘,這一時半會兒怕是走不了了,您先回轎子裏去坐著,以免受了風寒。”阿落一臉擔心地看著自家小姐。
蕭南一路上難得心情上佳,可不,在轎子裏坐了那麽長時間,早就想出來走走了,從小到大,自知事起,她哪裏坐過嬌女人家的轎子,這樣的“優良”待遇,還甚是讓她不太習慣。
“阿落,你什麽時候見我這麽嬌氣過,你也太小瞧我了,若是真是那麽容易便感染了風寒,你家小姐估計早就死在隨軍途中了。”她心情好,也不和阿落計較。
尚萍倒是摸清楚了蕭南的性子,見阿落吃了憋,也不多說什麽,隻安安靜靜地站在蕭南一旁為其打著傘,盡心盡責。
“姑姑,這傘你打著吧,我年紀輕,身體扛得住。”蕭南見尚萍將整個傘麵都往她這邊移,而尚萍自己卻幾乎整個身子都暴露在外麵,不由開口勸道,伸出手來把傘往尚萍那邊兒推。
“娘娘,您若是這樣對老奴,便是折了老奴的壽了。”尚萍自然是不肯,聲音雖輕柔,態度卻很堅決。
蕭南無奈,既不想讓尚萍淋著雨,畢竟其年紀也是有些大了,身體不太健壯,但另一方麵,她又不想乖乖地回轎子裏,當真是好不容易才逮著這個下雨的機會,能夠出來走走,透透新鮮空氣。
換個思路想,這就好比,將一隻老鼠放在貓的麵前,這隻可憐的老鼠被貓百般撥弄,在它知曉了貓的可怕以後,如果僥幸逃生,再讓它回到貓的麵前,老鼠定是怎樣都不願的了。
正當兩人僵持之際,這時,自遠處走來幾人嫋嫋娉婷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