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尹文子桑狼狽歸來
看到這一幕,柳夫人嚇得花容失色,讓柳斯瑜將柳擎抱回住所,自己小跑著去叫府中聘請的大夫。
簡潔幹淨的小屋裏,一白發蒼蒼的老頭坐在床榻邊上,在給床上躺著昏迷不醒的柳擎診脈。
“潘大夫,我家擎兒要緊嗎?”
被稱為潘大夫的人慢吞吞將診脈的手收了回來,道:“令郎的身子本就不好,是從娘胎裏帶出來的體虛,柳大人你們夫妻倆既然知道,怎還將令郎搞成這個樣子,著了涼氣,體內大量缺水,再有,看看這腿,”潘大夫說著,將柳擎的褲腳別起來,露出看不出原本模樣的、血肉模糊的膝蓋。
柳夫人隻是看了一眼,心就疼得不行不行的,眼眶裏包了一包淚,眼睛紅得直讓剛剛還板著臉的柳斯瑜心疼到極致,繃著的麵容一鬆懈,連忙走上前去攬著夫人的肩替她擦去眼淚。
誰想柳夫人這時已是看都不想看柳斯瑜一眼,打開他的手,取出別在衣襟上的手帕自己自顧自擦起淚來,柳斯瑜手足無措,直恨自己嘴笨。
“夫人,你別哭,別哭啊。”
“你不是硬要讓兒子跪著嗎,感情不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你不心疼啊,不心疼的話,兒子倒在地上的時候你別跑過去抱啊。”柳夫人抹著眼淚,這會兒倒有些嬌蠻氣,再看了一眼兒子跪得都有些水腫的腿,眼淚更是吧嗒吧嗒往下落。
柳斯瑜真是後悔極了,眼看著潘大夫還在一邊坐著,大眼一瞪,嘿,感情這老家夥還在這邊看熱鬧呢。
“你瞪人家大夫幹嘛呀,”柳夫人一偏頭便看見柳斯瑜瞪著那雙銅鈴般大的眼,心裏的氣性不打一處來,轉而不好意思地看向潘大夫,“大夫,我送您出去吧。”
柳斯瑜眼看著夫人出了門去,理都不理他一下,歎著氣坐到兒子床榻旁邊,恨不得柳擎馬上好起來。
柳夫人送完大夫回來,柳斯瑜起身趕忙給夫人讓了座。
“柳斯瑜,我要你發誓,今後都順著擎兒。”
“是是是,都順著。”柳斯瑜未加猶豫便應了下來,他絲毫沒有想到,就因為他今日的這句話,讓日後的他悔不當初。
柳擎醒來,便看見平日裏最愛他的母親,紅著眼眶凝視著他,他朝著母親虛弱地笑了笑,“母親,孩兒無事。”
柳夫人瞪著眼看他,“都這樣了還說沒事兒,誠心讓娘擔心,若非必要你別惹你爹生氣,你爹那強脾氣上來,娘看跟你一樣一樣的。”
柳擎眸光閃爍,最終歸於寂靜,“娘,孩兒實在是放不下他,若是這世上有忘情水就好了,孩兒喝上它兩杯,便能將一切前塵往事盡忘。”
柳擎因為身子弱的關係,很少同隴都與他同齡的孩子一起玩耍,懂事時,便將自己關進屋子裏,讀書、習字、寫文章,蕭家蕭北是柳擎唯一識得並且相處得好的外人。
當時的她,瞧見兩名少年同進同出,關係好得仿佛能穿一條褲子,心裏還很是欣慰,欣慰於她家擎兒終於找到了誌同道合的夥伴,蕭北也有些身手,還能教他強身健體,她看著放心,久而久之,兩人一起出去時,連府裏的侍衛都不用帶了。
可當後來傳出蕭北和擎兒的那等醜聞,她卻是將一切都弄明白了,怪不得,怪不得那日擎兒回府時臉上噙著的笑是那樣的甜蜜,久久不落,仿佛是有了心上人一般,這樣的笑,對於擎兒這般性格的人可不常見,她記得她當時還曾調侃了一句,現在想來,她倒是一語中的了。
柳夫人唇張開又合上,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把那句話說了出來,“擎兒,你去尋那蕭家兒郎吧,隴都這邊娘替你頂著。”
柳擎當真是驚住了,忘了他還傷著的腿,正準備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來,卻是突然又栽回床榻之上,自唇齒間溢出一聲“嘶”聲。柳夫人本來還正色的麵容,看見她這莽莽撞撞的兒子,一不留神笑出聲來。
柳擎卻是顧不得窘迫,亮亮的眼神看著母親,正準備說什麽,卻是想到若是自己走了,母親又該如何。
“放心,娘沒事,你爹那麽愛娘,也不會舍得將娘怎麽樣的。”柳夫人似是看出柳擎在想什麽,憐愛地摸了摸他的頭,“娘隻希望你能幸福,離開後記得想念娘親還有你爹。”
柳擎重重地點了點頭,他會記得這些的。
“擎兒,附耳過來。”柳夫人謹慎地張望了下外麵,對柳擎道。兩人商討著關於偷逃出隴都的計劃。
華清宮,蕭南正在收拾著高冶換下來的朝服等衣物,右耳卻是忽然微微一動,察覺來人目的地又是院子裏東南角第三棵樹上,似是想到了什麽,唇角微揚起,本就是午後,院子裏也沒什麽人,她扯開一抹戲謔的笑意,將收拾好的衣物放入櫃中,轉身出了門去。
蕭南視線直直投向那棵樹,使出了傳音入密這一招,“尹文家的少年,沒完成任務,回來後便是悄悄地,連聲招呼都不打嗎?”她語調陡然變得低沉,“誰教你的!”
蕭南視線所投之處,樹枝微微搖晃,卻沒見人影出現在她麵前,似是在拒絕出現在蕭南麵前,她不由皺著眉頭,又走近了一些,這回的距離卻是用不上傳音了,她直接揚高聲音,“尹文子桑,是不是等著本宮親自上去抓你下來。”
蕭南與他對話很少用“本宮”的自稱,藏在高樹上的人,都能察覺到她升騰而上的怒火。
蕭南,是真的怒了。
尹文子桑灰溜溜地飛身落地,怎麽也不願扭過身來麵向蕭南。蕭南眯了眯眼,定睛一看,卻是忍不住地噴笑出聲,先前的怒氣已被眼前極具衝擊力的一幕弄得煙消雲散。
這人幾日不見,是去哪裏溜了一圈?看這一身的淤泥汙垢,令人忍俊不禁。
尹文子桑的肩膀明顯起伏了一下,仍是忍著不直麵她,蕭南眼眸閃動,一個閃身,在他來不及反應的時候,瞬移到了少年身前,扣住了少年的肩膀。
“別動,讓姐姐看看。”蕭南帶有誘哄性的語言顯然誘惑不了他,尹文子桑瞪大了眼,誰是姐姐,她才16歲!
他意識到自己的困境,想到身前的不堪入目,開始劇烈掙紮,想要掙脫蕭南扣住他肩膀的手。
可子桑的眉頭卻越皺越緊,像是一座小山,奇了怪了,他發覺自己竟是掙脫不了女子的力道,眼看著蕭南的眼睛越靠越近,他冷漠的臉紅成一片。
“哈哈。”肩上的手終於被主人收回,蕭南笑得肆意,他有些看得呆了,卻是絲毫沒發現以他現在臉上的模樣,發呆是多麽的惹人笑。
蕭南終於是良心發現,察覺到尹文子桑渾身的氣息愈加冷沉,收了笑,問道:“你這是怎麽了,不是被陛下扣留了嗎?我看倒像是從沼澤地裏滾了一圈似的。”
她並不知自己隨口一說便言明了真相,而尹文子桑本不想同別人談起自己的糗事,一轉眼卻見女子狡黠的眉眼,改變了主意。
他和蕭南說起了他這三日遭遇的,最後是實在熬不下去了,才打算掙開束縛,最後掉進了沼澤地。
尹文子桑言語所述毫無一絲誇張,他相信,就憑他的真實經曆,便可讓蕭南意識到陛下的不守信用、陰狠狡猾之處,女子都是最討厭這類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