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華清新居舍舊愛
蕭南所居住的是華清宮,也是除了皇後的未央宮,離皇帝寢殿距離最近的了。
因身在貴妃之位,殿內沒有其她的妃嬪合住,這樣的局麵也讓她輕呼了口氣,幸好,也免了一番表麵客套。
可當蕭南走進主臥之後,突然像被雷劈了一樣,不得動彈。
而睡在她床榻上的男人自是皇帝無疑,這時,高冶俊朗的疏眉擰起,察覺到了什麽動靜,冷聲道:
“都說了別再來煩朕,還想不想要腦袋了!”
蕭南聽罷,麵上微微有些扭曲,真是動不動就拿人命威脅人,她總不能掂著皇帝的耳朵,湊近吼上一嗓子:“混小子,這可是本將的床榻!”又不是訓自己手下的士兵。
不過想到她方才將皇帝和士兵等同,心裏偷笑,竟不知覺嗤笑出聲。
甫一發笑,就瞅見皇帝詫異地一挑眉,她暗啐了一口,要命啊,笨蛋!
“蕭家女吧!”高冶下地後,自顧自支起了雙臂,也不管她正在眼前發愣。
蕭南見狀瞪大了眼。這是要我去給他一個擁抱嗎?搞什麽鬼,做出一副任君采頡的小媳婦樣給誰看。
任君采頡……心下一顫,這個詞還是阿…王爺告訴我的,還記得他那時的表情分外明媚又驕傲。
她低著眉眼發愣,完全忘記了身旁還站著一位掌握天下人生死的帝王。
“愛妃,朕累了。”高冶已有些不耐,看著挺精明一姑娘,這會兒怎地這般呆傻!
一聲加重語調的“愛妃”未被遺漏地鑽進耳中,蕭南的神誌總算恢複了些許清明,恍惚地看著麵前豐神俊朗的男子。
是啊,情仍舊在,卻已物是人非,再也回不到那時默默情深的兩人,也尋不見當初倔強又溫潤的少年。
高冶又見她這副模樣,突然有些抑鬱,這女人當真聽不懂話!
其實這時也怪不得蕭南,除了高璉,她素日裏接觸的男子皆是軍營裏的漢子,而那些人都是豪爽的性子,熱了便利索地脫去軍服,哪有麵前這人如此多的講究排場。
“罷了罷了,朕自己更衣吧。”高冶從沒有這樣無奈的時候,而他的話也終於讓蕭南不得不去麵對她一直試圖忽略的現實。
還有什麽可逃避的呢?如今自己已走到了這步田地,一步錯,不但會賠上自己的性命,還會牽累親人。
這皇帝娶自己的目的就如同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冷靜下來想想,也就明白他需要一個倚仗,強有力的倚仗。
而自己,便是這場權力角逐的犧牲品,納自己為妃,再給個貴妃的稱號,足以見皇帝對自家實力的看重,現今爹爹必和皇上站在同一陣營了吧。
蕭南自嘲地笑笑,自己的命算是暫時丟不了了,表麵功夫總要做好的。
她攥緊了垂在身側的雙手,指甲陷入肉裏的疼痛讓她清醒了些,調整好麵部僵硬的表情,緩緩地走上前。
“皇上,讓我…臣妾來吧。”繁複的明黃長袍滑落,隻餘純白的中衣,手在高冶的腰帶上頓了頓,又笨拙地褪下最後一層衣物。
蕭南看見眼前精瘦的身軀,依然麵不改色。
高冶眸色深深,似是思索著什麽,不久淡淡道:“小姑娘家,怎也不知羞臊。”
她不做聲,羞臊?本小姐還常見士兵光著身子在河裏抓魚呢。
帝王許是看懂了她的想法,也不在此過多糾纏,便拉過她的手往榻邊走去。
蕭南仍漠然著臉色,感受著愈加接近的強烈的男子氣息,原本忐忑的情緒也漸漸安寧下來,直至……化為一潭死水。
床邊紗幔的暗扣被男子骨節分明的大手熟練地解下,掩住滿室風情。
極富技巧的前戲,卻不加憐惜的暴虐,沒有使蕭南心涼,她早已做好這樣的準備,並沒有感到多少落差。
可是當進行到最後的時候,那突如其來的刺痛還是讓她身心俱裂,本來大悲過後已經幹涸的淚腺好似了解主人的心情,頓時湧出難以抑製的淚泉。
幾日來不敢宣泄的悲傷也在疼痛的掩蓋下肆意流竄,她也隻能借著這一刻盡情地大哭一場。
她原本以為這時的自己會想起她與他之間甜蜜的對白和深情的對望,可當這一刻真正來臨的時候,她卻是腦海中一片空白,隻來得及默念一句:
告別了,我的阿璉。
而此時被攔在華清宮宮門外的高璉,衣衫淩亂,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密布,嘴角殘留一抹血跡,隱隱聽得房中壓抑的嬌吟以及男子有力的粗喘,淡然無波的心突然碎得一片一片,也不敢修複,生怕一動便從此萬劫不複。
他不曉得他是否做得錯了?母妃於他毫無疑問是重要的,而今晚他精心安排的營救計劃不但失敗了,甚至還損失了自己帶去的大半隱衛,陷入埋伏之際,他便知道這隻是皇兄使出的一招調虎離山。
驀地,高璉自喉間迸發出一聲嘶吼,如頭困獸般走投無路,事情到這一步,母妃仍是抓在皇兄手中用來脅迫自己的重要一環,自己也依舊是西雲不攝政事的瀟灑王爺,卻因此次的選擇失去了畢生的摯愛。
他轉身默默離去,在拚殺中的衣衫襤褸,身影蕭瑟,背後是一室的燈火通明,同他相隔成兩個世界,似是預示多年後的場景,也是如此這般。
七月十日五更,男子帶著靨足的神情起身,卻無意間發覺身旁的女子全身皮膚滾燙,麵色酡紅,雙手慌亂地在身旁搖擺,像是在做著什麽恐怖的噩夢。
“來人,傳太醫見駕。”高冶神色緊張,聲音急促,不顯平常的沉穩,也不知是為了自己即將到手的權勢還是懷中快要燒糊塗的佳人。
不到片刻,就見幾名太醫提著藥箱趕來,看見眼前的帝王一臉溫柔的神色,不由一怔,心下惶惶然,慌忙跪下行禮。
“免了,過來看看。”說著放下手中逐漸安靜下來的女子,坐到一旁。
太醫戰戰兢兢地從袖袍裏抽出一根金絲,勞丫環係在蕭南的手腕上,牽著另一端,神色略微嚴肅。
“皇上,貴妃娘娘的病情須盡快診治,老臣為其開幾副方子,萬不可耽擱。”
“原因。”高冶冷聲問道。
“額,這……回皇上,貴妃娘娘的病症應該是由悲傷過度所致,再加上近日營養跟不上,致使身體虛弱。”太醫瞧著自個兒皇上的臉色,略帶保守地回了話。還有一句,他沒敢提,昨日一些歡愉,疲勞傷神,也是一方麵。
“嗯,下去吧,再讓人送些上好的大補之物來。”
高冶眼神晦澀,難以看清他正想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