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接信後的第三天一早她趕到了男生的家裏,見到的是男生的父母,兩人態度冷淡得令她難以置信這是曾經見過幾次麵的他的父母,尤其印象深刻的是第一次登門拜訪的經曆,盡管她有大方得在生人麵前無所拘束的特點,但他父母表現出來的熱情使得她有點不知所措,她想幫他們做點啥什麽,不僅不讓做,反而盡以周到的招呼,特別是他母親表現出欣賞之餘的憐愛之情,完全是那種對待未來兒媳才特有的,她也充分感受到了他們一家人傳遞出的這一信息,在隨後幾次到來時她仿佛以這樣的角色自居,所以在不自覺中她的潛意識裏已經開始漸漸融入在這個家庭。高考之後她還來過兩次,一次是在剛考完不久通電話時她表示出強烈想念他的意思,他也有同樣的傾訴,她便來到了他家,一家人的熱情一如既往。考試後對每個人來說都有一個複雜的心情,這時特別需要的是情感的安慰,而最能安慰的莫過於兩情相悅的戀人,唯有戀人在一起的歡娛可以衝淡期盼中忐忑不安的壞心情,她在他家呆了幾日,給了這個比較於她顯得懦弱的男人以強大的精神支撐,度過了一段難熬的時光。在這幾日裏,他們的交談隻圍繞一個中心話題——不論成績的高下,不論考取學校的好壞,他們都有著始終不渝的愛情。這幾天可以說是她生命曆程中最快樂的一個時段,他需要她的安慰,她同樣也需要他的安慰,這樣的經曆,使她真實地體味到了攜手同行的深意,因此她更加珍視與他的這段情緣。回家後一直沉浸在幸福的回味當中,以至於等來了分數的公布,她高興不已,不僅因為自己考得了較為理想的分數,更在於他的分數高過了自己不少,她更多的是為他而高興,因為她已經把他與自己的榮辱緊緊地聯係在了一起,當別人向她表示恭賀時,她不是說出謙遜的感謝語,而是告訴別人她的男朋友考了更高的分數,她為他驕傲在這時表現得淋漓盡致,其中也包含了自己選擇了這一男友的驕傲。在驕傲中她又去了他家一次,一家人正沉浸在無比的歡樂當中,對於她的到來也表示了熱烈的歡迎。不過,這次她沒有停留,當日便返回。因為她感覺得出,他們在這個時候隻有享受,她的存在似乎有瓜分他們享受的多嫌,隱隱約約中有種自己的出現是多餘的不自在之感,辭別時一家人沒有象已往的挽留,他也沒有表現得如已往的惜別!難道他們在那個時候就開始有了變化,這是她今天遇冷後的反思,盡管有之前的征兆,但這才過了二十餘日,他們的態度發生了如此巨大的變化,她無法接受眼前的事實,但又無法質問他們這樣做究竟是因為什麽?因為她提出要與男生見一麵的要求時,其父母表現得更加無理與無賴,一會是兒子出遠門了,一會是他們也不知去向,這怎麽可能呢?明顯是在搪塞。更令她不可思議的是,他們不僅不讓她進屋落座,言語和動作中竭力阻止她走進屋內,與之前數次來時的遠接近送完全是冰火兩重天的待遇。這樣的突變,加之關機、書信這兩種異乎尋常的做法她一開始就有了不詳的預感,她沒有與他們糾纏,雖然有大方甚至不羈的性格,但她沒有放肆的野蠻。她在無望中離開了這個令她曾經無比向往的家門,她沒有如已往落落大方的辭別,也沒有惡語相向;她沒有含情脈脈的回望,也沒有讓他們看到仇視的目光;她沒有憤憤不平的怒容,也沒有別扭的背影。她表麵平靜地離開了他們,內心卻如欲焚劇烈的火山難以平靜。來時一路上的好心情在返回的途中蕩然無存;來時騎上自行車一路飛馳,這時腳在踏板上有一種輕得近乎飄的感覺,車子在晃晃悠悠中慢行;來時看到沿途的莊稼翠綠舒眼,這時卻是視而不見的迷茫。她心裏一片混亂,頭腦裏隻有書信、關機與他父母冷淡無理、無賴表情的反反複複的浮現,一時理不出頭緒,這幾件事交織在一起時不斷地膨脹,幾乎將頭炸裂。她在反反複複浮現中也反反複複給自己做著工作,不能這樣下去,否則會傷害身體健康的,尤其不能傷害了大腦,大學的學業還在等待自己的完成。想到大學她心裏就來了克服困難的勇氣與力量,自己的人生必須把握在自己的手中,指望別人是靠不住的,這是今天以來的經曆使她對人生的一點感悟;隻有在今後的大學生涯使自己足夠強大才不至於再次遭受如今天這樣的被遺棄,這是她在感悟後暗自下定的決心。有了這樣的想法以及上大學這一現實的指望,她在走出迷茫時心中不由得又有了氣憤,怎麽遇到了這麽一家人,態度的驟變卻沒有一個明確的告白,她雖有不詳的預感,但必定沒有聽到一句絕交的話語,忽然,她想到了前兩天送來的厚厚的書信,那裏邊一定有……她沒多想,奮力蹬踏著自行車,想盡快趕回家看個究竟。父母見她回家時的匆忙、臉色的蒼白以及來去時間的短促,即刻斷定事情的不順或者受到了傷害,忙跟隨來到屋內,她一邊用生氣時才有的生硬的動作翻動著她的書籍以及衣物,一邊喊著嚷著不要父母呆在這裏,父母不僅沒有離開,反而急切地詢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她不但沒有回答他們的詢問,而是發起更大的火來,母親表現出心痛中不知所措的焦急,父親雖然表麵看似平靜但心裏有著與母親同樣的焦急,一邊不停地安慰著妻子,一邊細心地觀察著女兒的一舉一動。


  母親一句緊似一句地詢問,惹得她情緒爆發中歇斯底裏地喊道:“我的事不要你們管!”


  不知是這句話喊過後悔了,還是被父母無奈中呈現出無限痛苦的形象感動了,她“哇”的一聲大哭出來,母親忙上前抱住她,母女二人抱在一起哭得淚人似的,父親在站在旁邊也不住地拭淚。一陣痛苦過後,情緒較前有所平靜,但心中的委屈還無法訴說,因為雖有判斷,卻無確鑿的證據。剛才大喊與痛哭之前她已經找到了前幾日的來信,她想一個人看信,不想在看信時有父母呆在身邊,擔心情緒失控又會惹他們跟著傷心。


  於是她以平緩的語氣對他們道:“你們先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呆著,請相信你們的女兒有能力處理好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任何事情,因為事情究竟是什麽樣子,我還不十分的清楚,看過信我一定會告訴你們原由的,你們放心去吧!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她一邊說著最後的兩句話,一邊將未啟封厚厚的信件拿給他們看。父母聽完這段話,又見了還封得完好的信件,相信她說的是實情,便在無限憐惜中走開了,母親在走出房門時幾次回頭似有不願離去之意,最後還是父親拉了母親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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