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浮雲動
羌王入獄的第一天晚上,安玖徹夜未眠,所有被拔除的勢力都不能再用。她並沒有想象中的頹廢失意,若沒有遇到半點風浪才叫人心裏發慌。
她還有時間,隻要殷烈不死,一切都有翻盤的機會。殿下數年來以戰養兵,這些人化整為零分散各地,待得一聲令下便能凝成最精銳的軍隊。這是他們最大的底牌,不容有失。
天將將亮,安夜白帶著滿身的露水回來,紅衣凜凜,是揮之不去的血腥味道。
他帶來了許多消息,有好有壞,臨了最後卻打了退堂鼓。
為了這麽一個不相幹的人,值得麽?他們分明可以棄殷烈於不顧。血脈親緣算什麽,安玖她從來就不在乎這個。
安夜白不怕死,他最懼怕的是孤身一人。十三隱衛為她生,亦為她死。
還來得及,不到最後一刻他們依然可以全身而退。
安玖沉默許久,末了答他,“我幼時聽祖父教誨要能屈能伸,因他憐我是個女娃,所以無論如何都要保住性命。”
“宮亂那天,燕王殿下自刎在朱雀門前,我卻獨自苟活下來,是以寧安恨我此生都不願再見。仔細想想,我活著也不是很痛快,處處受製於人不得歡。”
“人生得意須盡歡,這是我時常掛在嘴邊的話。難道就因為我輸過一次,就要怕就得逃了麽?我一貫隻考慮到自個兒,倒是連累你們……”
安夜白向來聽不得她說這話,“打住打住,扯這些做什麽,左右你為了錢權豁出去不要命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安玖失笑,“那也得有命在啊!”
……
人不喝水可以活幾天,待第三天夜裏,殷烈便有些暈眩了。這間地牢清淨的很,連隻活物也無,否則殺了取血會好許多。
另一邊的忽倫除了衣著狼狽些,倒也沒什麽。
殷烈暈過去不記得日子,他卻是算得清清楚楚,今兒個正是第三日了。
那黑衣人說的話仿佛一顆種子,在他心上紮了根,忽倫無法不去想這是真是假。等安安來了,他要好好問問她。
他閉著眼靜靜等著,直到外麵火光閃動,鐵鏈應聲而斷。
雙胞胎從頭到腳裹到黑,做賊似的叫他,“忽倫,快走了!”
他下意識摩挲過袖間的瓷瓶,愣愣的點了點頭。
雙胞胎顧著開道,沒能注意到他神色有異。
“殿下呢?”
“殿下被老大救走了,我們找了一圈才找到你。”
“你們怎麽進來的?”
“挖地道啊,這地牢做的也忒簡陋,比當初主子待得那間差的遠勒。”
忽倫輕聲應下,一路跟著他們東走西拐,不知過了多久才逃出那一方天地。
踏出地道,外麵一陣冷風將火把熄滅了,他舉目望去林子裏一派淒涼,隱約有鬼泣嗚咽聲傳來。
“安安和殿下他們在何處?”
雙胞胎笑著回他,“往裏走,也帶你見見世麵。”
越往裏走林子越深,地方也越空曠。火光漸明人影綽綽,待真的看到了那場景,忽倫卻深深的吸了口氣。營帳紮的到處都是,四周俱是身著黑甲的精衛,卻是寂靜無聲,連走動的腳步聲都幾不可聞。
誰能想得到,羌王的私兵就紮在呼延的眼皮子底下。隻要他們想,頃刻見就能端了地牢另一頭的兵大營。
他們竟把羌王關在自個兒家門口了,可不好笑?
忽倫神色複雜的跟著雙胞胎後麵進了營帳,諾大的案幾前立著幾個人影正在商議什麽,圍在正中間的人忽地抬起頭,一身紅袍瀲灩,眸色鄭重還未來得及褪去。
“忽倫回來了。”一幹人紛紛轉過頭來,嘻嘻哈哈上前打趣。
他扯出抹笑,殊不知落在別人眼裏有多牽強。
安玖最擅察言觀色,問道,“可是累了?”
他應了一聲,又摸了摸後腦勺,“不光累,還餓得慌。”
四周人便笑,“快去修整一番,明晚我們有場硬仗要打。”
忽倫表現得躍躍欲試,又是引得他們好笑,“給你新做了盔甲,讓小十三帶你去,試試合不合身。”
安玖無奈道,“不合身也沒法子,湊合著用吧。”
他跟著安十三走後,瞥過四周營帳內外的人影,俱是陌生臉龐。說什麽讓他前往鄰城調兵遣將,原來都是假的,他們早就打料好了,唯獨瞞他一人。
迎麵急匆匆走來一人,黑衣錦袍,正是赫舍裏元棋,言語間頗有關切,“阿赤,這幾天你可還好?”
忽倫定定的問道,“你為何在此處?”
“你不知道?”他詫異,“我們兩個本就是幌子啊,我亦是從父兄那知曉的。”所謂調兵,所謂投毒不過就是掩人耳目罷了。
忽倫麵色陰沉五指握拳作響,他不知道,他當然不知道,所有人都知道,卻單單漏了一個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