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雷霆起
翌日朝堂,大司馬協同數位官員狀告羌王結黨營私鏟除異己,勾結外族謀害皇族子弟等二十三條罪行。
呼延震怒,不由分說當場便將羌王拿下,落了鐐銬五花大綁,勒令三日後便行斬首之刑。
大殿之上,眾人高呼吾皇萬歲,卻神色各異暗自思量。
羌王殿下先前曾告病,這是大半個月來第一場上早朝,孰成想一來就被定罪。
呼延近來做的這些荒唐事,動不動就要打殺宮人,寢殿的宮婢們一天最多換了三批。後庭的娘娘們亦是嚇破了膽,大白天的都不敢隨意出來走動。
再看前朝,自羌王稱病之後便以莫須有的罪名誅殺了好幾位內閣大臣,就連赫舍裏家的太傅大人也沒能逃過。
誰不知道那位大人是出了名的好風骨,怎會作出那等不忠之事。一時人心惶惶,生怕下個就輪到自己。
呼延還是皇子尊位時並不是如此荒誕啊,他是皇族裏出了名的好脾氣,舉止有度,待誰都是平易近人。
怎一登天子位,便換了個人似的。
……
消息傳到羌王府上時,安玖正在修剪花枝,乍聞之下掐了一手的汁水。
來得太快了,她原以為還要再過些時日。
三天,隻有三天麽?安玖抬頭望著對麵屋簷青色的瓦片,不遠處傳來陣陣沉重的腳步聲,混雜著驚恐淒厲的尖叫,還有器皿的破碎聲。
“主子。”雙胞胎單膝跪地,“還請主上速速離開此地。”
“忽倫在哪兒?”
“殿下下獄,他被視為同黨,此時該在殿下身側。”
安玖披上鬥篷,就著案上的酒杯一飲而盡,“放信號,通知阿夜他們先撤。”
羌王一朝失勢,平日裏交好的一連官員亦受了牽連,壓入司獄候審。更別提那些落井下石的人了,大司馬率精衛抄了羌王府,不過短短半天人走茶涼。
兵符已卸,黨派接著分崩離析,是真真正正的無權無勢。
羌王根基本就不穩,經年流連北域,比不得呼延潤雨無聲侵入人心。
……
皇庭的最大的牢房建在西郊,邊上就是隸屬呼延親衛的兵大營,隨便打個噴嚏都能惹得人人相望。
牢房一貫是濕冷的,寒氣凍到了骨頭裏,糙漢子在這兒睡上一晚都保不準要得寒病,何況是普通人。
幸及,咱們羌王殿下就不是個普通人,這點子寒氣比起當初受得寒蝕根本不算什麽。
殷烈還是冷靜的,他身上的親王朝服已然換下,囚衣單薄且不合身,他穿在身上束手束腳,腳脖子還露了一大截。
牢房無窗,也無人來送水送飯,他憑著牢房外燃燒的蠟燭隱約猜出來外麵的天已黑了。
還是第一日,外麵的人正守株待兔,按照安安的性子她不會來。隻能等了,殷烈靠在牆上合上眼,回顧進入大殿前的一幕幕。
傳旨的小太監,晃動的珠簾,出列諫言的大司馬還有遠遠坐在王座上看不清神色的呼延。
三日,為何是三日?呼延難道不想立刻要了他性命,即是將人拖出去砍了一了百了,那瘋子又豈會在乎天下悠悠眾口。
他皺眉思索,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牢房另一頭,忽倫凍得直哆嗦,少年人縮在角落裏,臉龐稍稍還有稚氣,目光卻是平靜的。
他不一樣,因是忽倫家的最後一點血脈,牢役還送了頓飯進來。一塊生硬的烙餅,半點油光也沒有,好歹有半碗水,他慢吞吞的嚼著吃幹淨了。
待到深夜裏,他卻開始做夢,夢中盡是家人的死狀。頓時驚醒過來,眼前一道黑影,有人正站在牢房外打量他。
“可是忽倫家的少爺呐?”
聲音老邁,聽著不甚耳熟。忽倫沒吭聲,這人又道,“你難免不識得我,我年歲大了,不過就是在外間做做灑掃的活計。”
忽倫猛地抬眸,忽倫家的人,竟還有人沒死麽?
“那晚啊,老奴藏在地窖裏湊巧躲過一劫。少爺,害死忽倫家的人,我看得清清楚楚……”
“誰?”他攥緊了指骨,聲音繃得極緊。
“他們有男有女,一個穿著紅袍,另外幾個戴著鬥篷,聽著聲音俱是年輕人,樣貌個個出類拔萃,都是神仙般的人物。
有二個人啊,老頭子記得尤其清楚,竟是對孿生兄弟渾身上下沒有半點不同……”
紅袍,鬥篷,孿生兄弟,這還有什麽不清楚的,可不就是日日跟在安安身後的那些人。忽倫卻再難聽下去,猛地打斷他,“你胡說!”
“少爺不信,反倒怪老頭子胡說……”他無奈的歎氣,說到最後一句時,轉過頭來竟是張熟悉至極的麵龐,“忽倫赤陽,你連你老子的話都不信了?”
這人的聲音卻是極其年輕的,忽倫嚇了一大跳,強自鎮定下來,“閣下究竟是誰,為何假扮我父親?”
那黑袍人揭了麵具,底下又是張無臉鬼相,在這昏暗的燈火下憑地嚇人。他哼了一聲,“你管我是誰,不過是讓你知道真相罷了。”
“不可能的,你撒謊!”他怒目相視,指骨掐的嘎吱作響。
“可笑你把仇人當恩人,寧做條看門狗。”十七靠在欄杆上嘲諷,“這事兒赫舍裏家的人也知道,你好兄弟在背地裏笑話你呢,誰叫你們家是硬骨頭,打碎了也不肯低頭。”
他嗤嗤的笑,“你可曾聽過安家隱衛的名頭?”
忽倫滿目茫然。
“沒聽過,那你可認識安玖?”
“什麽安玖,我不知道!”
“或許你知道她另外一個名字,安安。”
忽倫怔忡了瞬,“不可能的,你在騙我……”那是安安啊,於危難之際唯有她伸出援手。
“天底下真有這樣的好事麽,她將你帶回去就不怕惹禍上身。哦對了,她沒什麽好怕的,因為屠了你家滿門的凶手就是她自己。”
“你休想騙我,我不會信這片麵之詞。”
青年從袖中掏出個瓷瓶自地上滾落,“這東西名為醉生夢死,天下大抵沒人比你更懂它的厲害之處。將它下在安玖的身上,是真是假一驗便知。”
忽倫看著腳步的瓷瓶,半響,“……你想借我的手害她?”
那青年人冷嗤一聲,隨即離去,“放心,她可沒那麽容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