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陷阱

  等那小孩帶著兄弟們來的時候,早就不見了那紅衣女子的蹤影。安玖畢竟還沒落到和半大的小子爭地盤的地步,她當了身上穿的這件襖袍得了五十兩銀子,若非急著用錢否則還能再高些。


  當了外袍她又去成衣店換了身行頭,出來的時候臉上還纏了半邊繃帶,長靴黑襖,頎長身姿看上去活脫脫的少年模樣。


  她走在街上環顧一會兒,抬腳進了家糧鋪。這一進去,她就沒有再出來。


  暗處的影子見到這幕,轉身離去幾個起落便消失不見了。


  ……


  “夫人進了那米鋪,一直沒出來。”金子聽到暗衛來報時亦是不敢置信,堂堂安太師竟有淪落到做苦力的一天。


  可驚訝之餘,他恍惚覺得這是意料之中。那可是安九郎啊,他何曾有過文人氣節,天生的反骨,一旦認準了路即便跌的頭破血流也要走到底。


  臨窗前,新折的梅花傲然開放,殊不知再過幾日又是怎樣的光景。


  謝翎臣久久無言,你說她心裏究竟在想什麽,從前就是如此,遇到難處從來也不尋他。


  十幾歲的時候深夜被老太爺趕出家門,她自個兒就能到玉人閣睡十天半個月。再大些入了太學,整日裏跟那群狐朋狗友廝混,每回被夫子抓到不管對錯她俱是跳出來頂鍋。覺得自己家世好,身份尊貴,旁人奈何不得是吧!


  上官譽是什麽人,哪怕再草包無能畢竟也是姓上官的,輪得到她當那出頭鳥。荊城出事了不尋他,入獄了也不尋他,後來怎麽樣,逼宮敗了如喪家之犬流放北疆,這時候仍是不來尋他。


  她當他為什麽要坐這個位置,手握重權把持朝政還不是為了護一個她。


  安玖,好端端的陽光大道你不走,偏偏去行那獨木,你以為自己很了不起麽,舉世皆醉你獨醒麽?


  “派人去,無論用什麽法子,明早之前,整個皇庭的糧鋪都不準用她。”


  “爺,此處非是南朝恐怕……”


  他沒敢說下去,謝翎臣冷眼剜來,“你跟在我身邊這麽久,難道隻學會以勢壓人麽,這點小事難道也要我來教?”


  金子頓悟,連忙退下,“屬下這就去辦。”


  他退出去時抬頭望天長歎口氣,哎,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


  安玖搬米不到半天的功夫就被辭退了,原因很簡單,來了幾個黑麵的蠻漢,除了吃住不要一分錢願意在這兒白幹。


  這些人怕都是傻子吧!


  人手一多,市儈的掌櫃就把她給裁了,安玖據理力爭說她一個人能幹二個人的活,掌櫃的撥拉著算盤搖頭,他們一個能幹三個人的活。


  無法,安玖就說要結工錢,那掌櫃自然不肯給,說好的日結,你這小子幹了才幾個時辰就想要錢呐,想得倒美!


  安玖捋袖子上去就是一拳,長腿一踢就把他踹出去幾丈遠。事畢扔了十兩銀在他臉上,從他身上跨了過去,嗤笑道,成,爺不幹了。


  這夠解氣吧,剛出門被風一吹她腦子就給清醒了,滿臉懊惱的,你說好端端的她作甚逞這威風,還丟了十兩銀子虧大發了。


  這之後陸陸續續去尋得米鋪都說不招人,要麽就是人招滿。


  安玖隱約覺得是有人在整她,殷烈?不可能,給他閑的。


  簡直滿頭霧水,她跑了一上午坐在街邊的茶鋪裏喝水,滿頭的汗黏膩的慌,遂把纏在臉上的繃帶拿了下來。


  這一拿下來可不得了,端茶的喝水的通通看了過去,好一個俊俏的郎君啊!

  安玖摸了摸臉,對上眾人目光忽地茅塞頓開,她為什麽要想不明白去做苦力,她長得這麽好氣質這麽出眾換身衣服不就是貴族子弟麽。


  皇庭裏每個月十五貴族子弟們都要約在林漠賽馬,若是能混進去,一場賽馬的彩頭抵得過普通人家十年的花費了。


  安玖再次進了家衣鋪子,出來的時候已是錦衣華袍,貂皮大襖了。買是買不起的,似那些貴族的衣物貴到超乎常理想象。她花了僅剩的銀兩,租來了這麽一套衣服,肉痛!


  這跑馬的賽事,安玖跟著殷烈去見識過,也不用什麽帖子,勢弱的子弟們也都能去。像那些平頭百姓,根本不敢去貴族的場子,更遑論是假扮。


  至於馬匹,那就更簡單了,此處是皇庭,最不能缺的就是馬。


  不過若真的要拿魁首,一般的馬自是不能。而羌王府屬下的馬場離這不遠,正寄養著她的小心肝兒,無須用什麽令牌,自去領便是。


  數道黑影仍在她身後隨行,安玖不覺,一路高高興興地往馬場去。等到了,她看到了那小心肝兒,腦子又開始轉了,還賽身馬,把小心肝兒賣了不下千金呢!


  她美滋滋的沒多久,又想到這小心肝兒是殷烈送的,遂不忍了,更何談去闖那林漠。


  安玖隨意牽了匹馬走,還被那管事的磕叨說牽走的這匹馬普通。


  黑影們早在她進了馬場就回去稟告相國大人,謝翎臣這廝最會揣度人心不說,且對安玖又是十二分的了解。她眼珠子一轉,他就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


  是以等安玖拉著馬來到林漠,眼前一片空蕩蕩的,沒有半個人影,哪裏還有前次來的熱鬧。


  守在周邊的仆人說,不知聽說了何事,郎君們紛紛離開了。


  那還賽馬麽?還賽個屁啊!

  馬場的馬兒是要還回去的,安玖雖是極想把它賣掉卻也隻能乖乖的還了回去。


  她走之前委婉的問管事借錢,人家老爺子裝聾做啞的當沒聽到,也不知是殷烈吩咐了什麽下來。


  這一番折騰出來已是天黑,安玖回到那衣鋪子換回了原先的衣服,貴公子頓時變成了個窮小子。


  安玖兩袖空空仰頭望天,深深的歎了口氣。


  這都什麽事兒啊!舉目望去百家燈火,獨她一個孤影成單。


  胡亂走在街上,兩眼呈放空狀,又餓又累,連想辦法的力氣都沒有了。


  喪……扶牆歇歇,那道白影出現的時候,安玖還以為自己是餓到眼花產生的幻覺。抬頭一看那棵老樹,幹!梧桐巷!她什麽時候走到這兒來的。


  大門前,書生提著盞燈籠不知站在那處多久,頎長的身影落滿孤寂。


  安玖渾身僵硬,轉身要走,不遠處書生卻似是看到了她衣容狼狽匆匆走來。月光偏愛他,淡淡的光亮籠罩在他身上,尤其襯得那張俊逸的臉龐恍如仙人。


  待近了真真切切的看到了人,他卻放慢了腳步,語氣沒有絲毫起伏,“不是說要回家,怎生弄成這副模樣。”


  安玖張了張口,“……你、不是說要裝作不認識麽?”


  書生聞言臉色一板甩手就要走,身後有人拉住他衣袖,聲音輕不可聞,“謝廷之,我錯了。”


  她低著頭,手指勾著他衣角抽了抽鼻子道,“我以後一定好好對你,再也不出去廝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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