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無家可歸
穴道被點，這一覺睡得深沉。
翌日，安玖醒來腦子一團漿糊，愣愣的望著窗前的紅梅發呆。
窗外長廊外，書生一身白袍靜靜佇立，背影竟有幾分蕭索。
她腦子裏忽地浮現一句話，多情總叫薄情惱，梅影自顧橫窗瘦。昨夜的一幕幕劃過，安玖記起不由喟歎一聲，她和他的這段恐得是孽緣了。
依著謝廷之的性子，端莊嚴謹眼裏容不得沙子，偏她生性散漫自由不喜為人所束，現成了如今這狀況也在意料之中。
以往每次回來，他都免不了會說幾句，俱是她不愛聽的，心裏本就不快卻還得低頭認錯，如何沒有積怨。
綺娘曾說過世間夫妻總磨不過柴米油鹽，日子一久兩看生厭。唯幸人生隻得幾十載，湊合湊合也就過去了。
安玖便覺得，你看人生這麽短，自然要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若是不喜歡了，自然得要分開。
“你醒了。”書生不知何時過來的，推門而入，手裏提著滿當當的食盒，“餓了麽？”
安玖頂著亂糟糟的發，看見他眼底下淡青色的痕跡，搖了搖頭，一時無話。
食盒擺著精致的菜式，有杏仁佛手、酥餅，切得正好的牛肉和解膩的梅花酒，都是她昨夜說要吃的。
她還記得洗漱，帕子一抹素麵朝天，不像從前那般半遮半掩。這一餐飯兩人吃的極慢，期間唯有輕微的咀嚼聲，再無往日笑語。
待日頭出來，外麵濃霧散盡，難得是個豔陽天。
盤子悉數被放回木盒中，書生整理好案幾，離去時對她道，“安安姑娘，你走吧。”
“哎。”她低低的應一聲，半是慚愧內疚，“昨夜我也有不對的地方……”
至此說再多亦是無用，她遂改口，“對不住了。”
書生搖頭，“在下昨夜衝動，一時情急，安安姑娘不與我計較已是很好。踏出了這個門，日後若是與姑娘再見，還望你高抬貴手就當做不認識罷。”
看來這整個晚上他是想清楚了，安玖心知似他這樣的人，縱是要斷亦是要斷個幹淨利落，當下應諾。
他聞言麵色冷淡，拒人於千裏之外，兀自提了食盒就走。
這一走，就不再回頭。
安玖心裏忽然就有些後悔，想開口叫他又想起自己方才說過的話，於是作罷。在床上賴了會兒，她爬起來整理好衣物，還有房間裏的擺設，兩袖空空的準備回家去。
當初還說什麽要殷烈來求她，現在就這麽回去可真是沒骨氣啊！算了算了，骨氣算什麽能吃還是能喝。
遠遠的能看到那襲紅衣離開的背影，相國大人站在樹下看了許久，金子從暗處現出身形，“爺，事情都辦好了，不出三日，夫人定會回來。”
陽光下，謝翎臣俊逸的臉龐滿是陰寒，哪裏還有方才的風淡雲輕，他冷笑一聲，“我原本也沒指望她能回來。”
“那爺為何……”
為何，嗬，自然是報複了。撩了就跑，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
……
羌王府門前，安玖被一幹護衛攔在外邊，竟是不讓她進府了。
“哪來的小娘皮，羌王府閑人禁入！”
安玖聽到這句一懵，退後一步抬頭看那牌匾，沒走錯啊。小娘皮是在說她？小爺不過幾天沒回來，居然連家門都進不去了？！
她瞧著那些護衛，記起幾個熟悉的臉龐，“罕那，淩將，別說你們不認識我。”
那兩人紛紛眼神閃躲，“姑娘走錯地了。”
有古怪，安玖沒有硬闖，繞到後門準備翻牆。
她這剛翻過去尚未落地，頓時就有道劍光襲來，幸得她身後敏捷躲過，不過也隻得落在了屋簷上。
“什麽人？！”安月明看清人影之後立馬收劍，“主子，您怎麽回來了？”
安玖拍了拍裙角，笑道，“一回來就給我送這麽大的禮啊。”
“近來府上出了何事，要這樣大的架勢戒嚴。”
“昨夜殿下遇刺，前來的死士與以往截然不同…… ”
安玖皺眉，“這麽大的事為何不來告我？”
她抱拳，“羌王府如今已是眾矢之的，還請主子速速離開。”
“離開？我不走。”這麽危險的時候，她怎麽能一個人跑了。
“老大有令，不準主子踏入半步。”安月明緩緩拔劍，麵無表情，“您別為難我。”
“那讓他來見我。”
安月明提劍襲來，招式淩厲，半點也不留情麵。
安玖一連退後幾步，險些栽下牆頭，“來真的？”
對方趁這空隙一劍襲來，“對不住了主子！”
安玖不得不從牆上跳了下去，安月明見狀沒有再追，立在牆頭神色稍稍擔憂，“主子，您沒事兒吧。”
“……還行吧。”安玖滿臉惆悵的地上爬起來，“我原來就打不過你是麽？”
安月明頓了瞬，怕惹她傷心，不知究竟該不該講。
原來是打得過的，可因為那寒蝕的緣故，以她現在的武功至多到從前的六成，從小七開始往前數俱不是對手了。
“主子，你自己多加小心，風頭過了，我等自會去尋您。”扔下這句後，安月明徑自離去。
安玖站了一會兒，冷風吹過，她沒形象的搓了搓手，哎呀，真得走了！
……
風吹吹那個北地涼啊~地裏的黃花菜都涼啊~
今兒個好歹是豔陽天，安玖兩袖清風心下清苦，一路上看什麽都是苦巴巴的。
月明他們鐵定還不知道她跟書生掰了，不然沒準還會讓她進去。這事兒說起來怪害臊的，還是算了算了。殷烈有阿夜他們護著也沒什麽好擔心，她還是先擔心自個兒吧。
書生那兒是不能回去了，畢竟她前腳剛出來，丟不起那個臉。
啊，仔細一想，人生的真的太艱難了。
安玖站在街頭，左右環顧找到了組織。她尋到了那角落，也不嫌棄徑自盤腿坐了下來。順帶還拿走了旁邊人的碗，倒出五六個銅板塞到自己袖子裏，一連串動作做得熟練極了。
被搶碗的是個半大的孩子，瞧著像有八九歲，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惡聲惡氣道，“有沒有搞錯，小孩子的錢你都要搶？！”瞧著這麽漂亮的姐姐，做事居然這麽可惡！
“哦，不服氣，叫你爹娘來啊。”
他頓時氣得滿臉漲紅，哪有什麽爹娘，他若是生下來有爹有娘至於在街頭當個乞兒麽。
安玖拍拍他的腦袋，“氣什麽，反正我也沒爹沒娘。”
她從袖子裏將那幾個銅錢塞到他手心，語氣是漫不經心的，勾起的唇帶著若有無的諷意，“這世上誰不是孤零零來孤零零走的，又何必要個人作伴。”
頭頂的手掌帶著暖意，那孩子啪的下打落她手掌，攥著銅錢猛地站起來，“你有種別跑，我叫我兄弟們來！”
他蹭蹭跑得沒影了，安玖嗤笑了一聲，盡管叫，你叫一百個兄弟也打不過小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