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小爺心裏跟明鏡似的
巷子裏牆邊的一株梅花含苞待放，寒風吹過帶著冷意。
謝翎臣抱著懷裏從天而降的姑娘，一顆冰凍的心仿佛忽地扔進了熱水裏，炸得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的目光劃過她染成緋色的臉龐，精致的眉眼，還有那微粉的唇，垂下眼睫一雙手不覺慢慢的收緊。
他在看她，安玖也在看他。
玉冠束發，白暫俊逸的臉龐，那眉眼雅韻天成，不似半點北庭人的長相。阿索那同他一比，天呐擼，簡直都沒法兒看了。
安玖抱著人的脖子也收緊，她望著人近在咫尺的臉龐，莫名咽了咽口水，一顆心撲通撲通的跳的厲害。
“主子！”一聲呼喊，安玖下意識抬頭，“我沒事兒。”
上麵安家隱衛放了心，又不好在外人麵前露麵，因此就沒下來。巷子裏光線暗，他們自然也沒有看清下麵人的長相。
她一開口就是正宗的北庭話，謝翎臣聽到安夜白的聲音，以為她是故意用的暗號讓他們先走。
可他聽得清楚，上麵那些人不僅沒走還竊竊私語的，用的是南朝話，竟還有空開玩笑。
“下麵有人接著主子啦，怎麽樣，長得如何啊？”
“沒看清，不過主子臉紅了。”
安夜白插嘴強調，“那是被風吹紅的！”
……
“多謝你啊！”安玖從他身上下來，腰間的鈴鐺叮鈴鈴的響，她笑起來眉眼彎彎，那些五顏六色的小辮子垂在腦後，靈動又活潑。
謝翎臣沉悶看她半響，壓低了聲音，用北庭話幹巴巴的回她兩個字，“不謝。”
純正的北庭話，她聽了驚訝的湊上來，“咦，原來你是北庭人麽？”
他點頭，安玖仔細的看，撐著下巴恍然道，“你是混血吧，就像我表哥那樣兒的。”
似他們這些人對陌生人一般不會多話，除非是想結交這人或者是這人有用。謝翎臣觀她神態語氣不似作假，再兼之站在房頂上麵那幾個時不時透露出的信息，以他的才智足夠猜個七八分不差。
他略一點頭，抬腳就走，心裏默數到三，身後那人果然跟了上來。
還記得安九郎年少時的風流韻事麽，這人俗氣的很，才氣不才氣沒啥用，進那煙花之地就愛挑長得美的姑娘。街上偶遇一絕色美人，焉有不上前套近乎的道理。
就算現在腦子不記得了，她這本能還是一樣的好麽！謝翎臣風淡雲輕的抬腳進了隔壁的麵館，這剛坐下，那混賬玩意兒果然跟了進來。大大方方的坐在他對麵，簡直不知死活。
“兩位、客人可要吃什麽？”小二走近看見他們容貌一陣失神，這般鍾靈毓秀不知是打哪兒來的人物。
“來碗麵。”
安玖跟著抬手，秋水瞳亮晶晶的，“給我也來一碗。”
“好嘞！”小二連忙去了，此時已過了飯點，麵館裏零星坐著幾個人。
他們坐在臨窗的位置，牆角破破有株嫩芽探出頭來。安玖點了點那嫩芽的葉兒，又偏過頭看坐在對麵的男人。
他板著臉麵無表情一句話也不說，看上去好像不太喜歡她。
她下意識摸了摸臉，想到自己莫名其妙跟著對方的行為，後知後覺自己被美色所惑。
唔……要不她還是走吧！
安玖剛起身，那邊小二端著盤子吆喝了句，“客官麵來了。”
於是她慢吞吞坐回去，神態擺的自然些。
麵是牛肉的，清湯見底上麵擱了大塊筒骨和些許蔥花。雖然簡單香氣撲鼻，聞著來卻起三分食欲。
安玖抬了筷子就吃，這麵條筋道牛肉燉的軟爛，尤其是在這麽冷的天裏吃上口熱乎的，一直舒坦到心坎裏。
她吃了二口，一抬頭對上對麵那人目光，沉穩冷淡的，仿佛剛才的溫和是抹錯覺。“你不吃？”
食不言！謝翎臣抿了抿唇，總算是動了筷子，“姑娘是哪裏人？”
聽他開口，安玖驚訝了瞬，坦坦蕩蕩的承認，“我是南朝人。”
“哦？”尾音上挑，並不挑明了問，勾的人心癢癢。
安玖舔了舔唇，他目光一暗，“家道中落來投靠我表哥。”
表哥？謝翎臣微微一笑，俊逸的容顏愈發出塵，全無方才淡漠。“你如何會從房頂上掉下來的？”
“失足、失足。”她有些不好意思，“方才多虧你出手相助，這頓飯算我請你的。”
“怎麽好意思讓你一個姑娘請客。”
安玖不耐煩同他推辭，從腰間的荷包裏取出塊物什扣在桌上，“沒事兒，我有錢。”
謝翎臣的目光落在那小金珠上麵，微微一滯……果真是財大氣粗啊！“如此，多謝了。”
“不客氣。”安玖三兩下吃完了麵，對麵那人的碗裏卻還是滿滿當當的，他的吃相可真斯文。
兩個陌生人，不說話就有些尷尬。安玖擦了擦嘴起身，直接了當，“你慢慢吃，我還有事先走就此別過吧。”
追美人的興致來得快去得也快，謝翎臣捏筷子的手一頓，抬眼望她，聲音如玉石溫潤，“還不知道姑娘名姓。”
他這做派語氣，跟個文弱書生似的，同軍營裏的那些臭男人簡直是天差地別。安玖方歇了那點心思又冒了出來，“我叫安安，你呢？”
“鄙姓謝，謝廷之。”
姓謝，聽著有些熟悉。安玖疑惑，“這可不像是北庭人的姓。”
“我隨母姓，母親是南朝人。父親早亡，我幸得讀過幾年書平日裏以賣字畫為生。”他語氣不緩不慢，說這些麵上沒有半分窘迫，反而有股清高風骨。
安玖看他身上的穿著，調笑了句，“那買你字畫的姑娘一定很多。”賣一百幅字都不夠買你這件衣裳吧。
相國大人麵上不見任何慌亂，他搖頭失笑，“不瞞你說，今日約了媒人相看，這衣裳是我從成衣鋪子裏租來的。”
“媒人？”安玖聽了愈發好奇，“如何，可相成了？”
他苦笑，“那姑娘看不上我……”
這都看不上，那姑娘要求可真高。安玖伸手拍了拍他肩膀，“看你還懂些武藝，又讀過書不愁找不到媳婦兒。”能從這麽高的地方毫發無傷的接住她一個大活人，怎麽可能不通武藝。她雖被美色所惑，但這心裏啊跟明鏡兒似的，一般人騙不了她。
“你在哪兒賣字畫呢，我多叫些人去捧場？”順便再去見見你，養養眼。
“皇庭臨水的西街東北角兒，我就在那裏擺攤。”他垂著眸似乎是難為情，誰也不得見其中暗潮洶湧。
我就在那兒，你可一定要來。否則等我去尋，就不是眼下這般光景了。
“行，我記下了。”安玖起身往外走，等踏出門口了還要回頭朝他揚揚手。
隨即她躍上牆頭，在那些暗影的簇擁下離開。
謝翎臣透過窗外遠遠看著她消失不見，手心裏的筷子啪嗒一聲折成兩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