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姻緣天注定
呼延近來自知大限已到,總是暈暈沉沉難有清醒時候。
他醒來時看到的第一眼則是四子殷明,老人的眼裏劃過失望的光,“你幾個哥哥呢,殷彩去哪兒了?”
殷明跪坐在榻前,扶碗的動作慢了一瞬,“父君,哥哥和阿彩都去追三哥了,”
“你怎麽不去?”
殷明神情無奈,眼神溫潤的越發平易近人起來,“總要有人留下來照顧您,巫醫說您的病情已經穩定下來,隻要好好修養不會有大問題。知道您醒著要念叨他們,我已經派出人馬催他們回來了。”
“老三……狼子野心。”呼延眼皮鬆弛,渾濁的眼珠子望著虛空喃喃自語,“阿明,你不錯,你們兄弟幾個裏屬你最有孝心。”
殷明不言,扶他起來多加了個靠墊,端起藥碗吹涼了服侍他喝下。動作仔細,說不出熨帖。
喂完了藥,又陪著說了好一會兒的話,呼延又覺昏昏欲睡躺了回去,殷明放下碗替他掖了掖被角就要彎身退下。
“那玉璽老三其實沒能帶走……”
殷明聽到聲音回頭,隻見呼延睜著眼睛,行將就木哪兒還有昔日的意氣風發,“東西就藏在王座的龍頭上,若是不這麽說,你那些兄弟指不定要鬧翻天。”
“我老了,見不得這些髒東西,這位置給老大他們不如給你。隻一樣要求,我死後再好好安置你那些兄弟們,貶斥還是要殺要剮,無論你怎麽做都行,不要叫我知道。”
“是,父君。”
“你發誓!”
殷明沉默了。
呼延大怒,“你、你不願意?”
他搖頭,麵上帶著和善笑意,“有一件事父君可能是忘記了。”
“什麽?”
“三哥逃往疆域之地,大哥二哥及小弟同去,而西北邊陲正是五叔的地盤。”
“殷烈!”呼延沒能明白過來,“對了還有他,你繼位後必須得殺了他。”那個小雜種,必須得死。
“恐怕是來不及了。”殷明歎了口氣,“父君可知道我幾日前派人去的疆域,半個月前,直到現在他們都沒有回來。”
呼延心裏咯噔一聲,掙紮著爬起來,醜態畢露。
殷明退後一步,冷眼看著,“三天前,五叔派人送了一份大禮至皇庭,您可猜得到是什麽?”
“什麽?”呼延心裏止不住的恐慌。
“他送來四個錦盒,錦盒裏裝得是人頭。有的早已腐爛深刻見骨,有的鮮血淋漓風一吹滿是腥氣。爛的最厲害的是三哥,二哥的頭顱最新鮮,至於您最寵愛的小弟,現在還能看出個模樣”他十分體貼的詢問,“父君,要不要我叫人送進來給您看看?”
“你、你!”呼延隻覺得天旋地轉,他的兒子,他一覺醒來四個兒子竟然都沒了。“殺了他,快下令給我殺了殷烈。”
“還不到時候。”
他目眥欲裂,“是不是你暗中下得毒手?!”
“人是五叔殺得,與我無關,不過關於三哥謀反之事……”殷明展容一笑,麵龐更是溫和無害,“確實是我在背後推波助瀾,不過要怪也隻能怪他自己早有反意,否則我再如何挑唆也是無用。”
“老四,你究竟為何如此?”呼延王最終還是不能明白,他的四兒子雖然不擅騎射,卻天生聰慧性格也是一等一的好,皇庭之中誰不見了都要讚他一句。
殷明思了瞬認真回他,“我也不想如此,兄弟逼我,你也逼我,還有我母親,都是你們逼我這麽做的。”
“原本隻是想除掉三哥,後來的事我也沒想到。”得到了玉璽的下落,他失了再呆在這裏的耐性,“您好好養病吧,等我有空再來看您。”
“算算時間,五叔借著祖父的詔令今天就能抵達王城,可他終究還是慢了一步。”殷明走到門口脫下身上的素袍,露出裏麵黑金色的錦袍來,上麵還繡著龍紋。青年周身氣勢一變,眉眼盡是疏離尊貴,“三日前,我已登基為王。”
砰的一聲,宮門重重合上,裏邊傳來前呼延驚天動地的咳嗽聲。外麵的宮人聽在耳朵裏,垂著頭一動不動了。
……
皇庭。
這座北庭千百年來屹立不倒的古城,坐看一個個王朝覆滅崛起,無數君王新起沉寂。
它古樸巍峨,延綿千裏,遊人來往絡繹不絕。
北庭近來還是平靜的,直到新皇親下旨意封了五殿下為羌王,這羌王何許人也?
人們恍惚記起來從前的舊事,那位早早驅逐出城變相流放疆域的殿下。聽說他是因為駐守疆域有功才被新皇召回來,聽說這位殿下在疆域名聲極好,那邊的部落氏族沒有不稱讚他的。
這一日難得天氣出晴,皇庭的人們熙熙攘攘的堵在街道上,好奇的看那進城的人馬。
黑衣鐵騎井然有序的在前麵開道,個個覆著鐵麵,氣勢凜冽幽深。他們伸長了脖子,過了好一會兒才看到後麵騎馬的羌王殿下。
縱是沒人見過殷烈,一眼望過去也就知道誰是他了。
一襲黑袍輕甲,他縱馬緩緩而來,在陽光下近乎蒼白的臉頰,容色豔麗而肅殺。
他抬眼望去目光觸及之處,人群中發出接二連三的呼聲,大膽的北庭姑娘將頭巾扯下來,迎著風吹落到馬兒蹄下。也有語氣好的,恰好拂過他麵前,被他握在了手上。
於是那呼聲就越發熱烈,隻見得羌王殿下握著頭巾往後看了一眼,隨即遞給了身側的護衛。
那頭巾的主人不免惋惜,人們這才看清楚後邊還跟著一輛精巧的轎攆,是誰,後麵坐著的莫非是王妃?
紅寶石做的簾子,上麵披著華貴的絲綢,精致繁複的花紋鐫刻其上,微風拂過盡是名貴香木的味道,可見其奢華程度。
轎攆緩緩走過,隱約看見裏麵的人影,無法窺得全貌,叫人難免失望。
殷烈看了一眼回過頭,心下生疑,問身側的岩罕木,“她這回老實了,沒再嚷嚷著要騎馬要下來透透氣?你去看看。”
岩罕木故意放慢腳步,好一會兒挨到了那轎攆的邊上,喚了聲,“安安。”
簾子後傳來道柔媚的聲音,語氣無奈,“你別叫了……”
岩罕木表情一僵,隨即壓低了聲音,“綺娘你怎麽在這兒,安安人呢?”
“早跑出去玩了,她最近的性子是越發活潑,仗著身邊有人護著走哪兒都要去瞧一瞧……”皇庭裏這麽熱鬧,她見了新鮮玩意兒在轎子裏坐得住才怪。這不還沒進城呢,一溜煙兒就不見人了。
“先瞞著殿下。”綺娘按了按眉心,頗覺頭痛,“算了,隨便你怎麽回話。”左右殿下也拿她沒辦法。
岩罕木聞言有點苦巴巴,騎著馬加快腳步不多時便追上前麵的人。
殷烈一看他表情,臉色就沉了下來,“那狗東西又不見了?”
哎呦喂,有本事你當著人麵這麽叫啊!岩罕木沉默的點點頭。
……
一道身影輕如飛燕般疾速掠過房頂,腰間金鈴作響,安玖著一襲鮮豔襖裙,頂著滿頭的小辮子在空中劃過。
她一路飛奔過來,風都仿佛被她甩在身後。腳下是密密麻麻的人群,隱約覺得頭頂有暗影經過,一抬頭隻以為是幻覺。
身後緊隨數道身影,“老大,主子這麽跑沒事兒吧?”還有傷在身呢,真讓人操心。
“沒事兒,難得她心情好,自從太爺走後你們誰見過主子真正開心過?”安夜白望著前麵的緋色身影,她仰著臉風吹得臉龐微紅,眉目精致靈動,鮮活的仿佛剛從畫卷上走下來。
……
另一頭,金子帶著自家爺喝茶剛從茶樓下來,被幾個女子追著送頭巾。不要誤會,送頭巾的對象自然不可能是他。
北庭什麽都好,就是姑娘家的太熱情了些。主仆兩個被追得連風度都顧不上,好幾條街之後實在忍不下去了。
相國大人脫了外袍塞到他懷裏,臉不紅氣不喘的指了反方向,“金子,去,擺脫了她們你再回府。”
“爺?!”金子不敢置信,“您不能這樣對我!”
相國大人冷冷瞥他一眼,無動於衷,隨即進了條窄巷飛快消失不見。
後頭有人追上來,金子披上外袍慘兮兮的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這一廂上頭的安玖滿房頂的亂竄,對麵那邊謝翎臣在巷子裏七拐八彎的走過。明明是一條直線,可兩個人偏偏走不到一起。
即將錯過的那瞬,安玖內力不穩竟踩空了一腳,身後一幹隱衛根本來不及護,眼睜睜的看她自半空墜落。
而巷子裏,謝翎臣驀地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