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狠不下心
夢境在最快活的時光裏戛然而止,安玖醒來,蒼白的麵容上是雙空洞的眼眸。
蓮塘早就被一把火燒沒了,阿婉的屍首泡在河水裏不成模樣。少年們趕到時一切已成定局,他們瘋一般的紮進水裏,企圖找到幸存著的人。
可沒有,花了二個多時辰河裏的屍首盡數撈起。全死透了,有人禁不住痛哭出聲,仰著臉無助的跌坐在地。
死了,全死了。
夜風吹過,安玖跪在地上,脫下緋紅的袍子,動作僵硬的給阿婉蓋上。
穿紫衣的少年閃著雙異瞳,渲染出滔天的恨意,“總有一日我要宰了上官譽,將他的頭顱掛在城牆之上。我要將他千刀萬剮,將他的骨頭磨成灰灑在城門,日日夜夜的受人踐踏。”
“上官家根基深厚,非我等所能撼動。”
“你怕了?”
安玖搖頭,“如果真有這麽一天,就讓我來。”她抹了把臉站起來,從頭到尾都麵無表情,“上官譽的人頭隻有一個,你們誰都不要同我搶。”
……
後來她如願殺了上官譽,上官氏族也從世家的排行上消失。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去,可為什麽他們還是越走越遠。
究竟是世事難料,還是人心易變。
她不明白,安玖至死也不能明白這個道理。
外廂有腳步聲傳來,淡淡的墨香由遠及近。
安玖側過身子,濕潤的眸子看東西還帶著重影。
茶桌上放著柄紅傘,精致的扇麵,上麵繪著的九朵金蓮栩栩如生。一個朱紅色的身影站在眼前,隨著走近,她看清了來人麵容。
“外邊下了雨,我從殿門出來一個小內侍遞過來的。”謝翎臣坐在床邊,眼神柔和幾分,“可巧。”
安玖不禁恍惚,這紅傘是她鍾愛之物,隻要是在雨天,少不得要拿出來顯擺。宮裏就備了一把,怕宮人拿混這才將它懸掛在房梁上,沒想到還是被人拿了下來。
往常還有幾分精神,今日卻是愈發不對了,謝翎臣撫上她額頭,“玖兒,你怎麽了?”
溫暖的掌心觸及額頭,安玖愣愣望著他俊逸的麵容,“謝翎臣,我好難受……”
她一手指著心髒的位置,白玉般的臉上有淚珠滾落,“我好疼,好痛,有人要害我……”
她這是病的太久,心生魔障了!謝翎臣沉默的抱起她,安玖就抵著他肩膀,抽抽噎噎的哭,“我沒有家了,廷之,我什麽都沒有了。”
一字一句,聽在他耳裏痛在他心上。謝翎臣一遍遍的撫過她長發,聲音嘶啞,“有我在,不要怕,害你的人都被我殺了……”
“有我在,誰都不能害你。你說沒有家,你的家在這裏,在我這裏。”
他後悔了,他不該用藥拖著她。
就算她精神起來作天作地又怎麽樣,就是她想跑也無妨,總比現在要來得好,病的糊塗整日胡思亂想。
“我是不是就快死了……”安玖止住了淚,望著他忽然就來了句。接著她就沒了聲,在他懷裏一動不動了。
謝翎臣臉上的表情可以稱得上是驚慌失措了,他朝外喊道,“來人,拿藥來!”
“金子,快叫人讓初九過來!”
外麵聽見自家爺的喊聲,金子差點就以為裏麵那位不行了。他轉頭又一想,不對啊,不就是風寒麽?
……
初九來的很快,一劑特效藥灌下去,床上的人呼吸平穩了,睡著的時候也不再皺著眉頭。
何必呢,他心想,若是狠不下心,一開始又何必吊著夫人的病氣,早早的讓人好全不好麽?
“多久能好?”
“睡醒便無事了,接下去夫人的飲食還是清淡些為好。”
好一會兒沒了聲響,初九悄無聲息的退下去。
謝翎臣望著床上女子的睡容,握著她纖細的手腕沒有放開。他不過是太怕了,所以變得患得患失起來。
明明沒有發生任何事,可他還是這麽做了。
他竟然想著,她能這麽一直病下去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