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不娶何撩
林間自有清風拂過,吹過竹葉間發出輕微的響動,琴音回響,不絕如縷。
相國大人是聽不懂琴的,他是個音癡。
可架不住安玖生的好看呀,她素手撫琴,眼睫低垂的時候靜的好似一幅侍女圖,整個人都透著股不真實。
陽光下,那本就白暫的膚色仿佛在發光一樣,淺粉的唇抿著,瞧著有些讓人迷惑。
謝翎臣看的出神了,隻覺得坐在對麵的女子身上無一處不符合人心意的。
歡喜麽?
歡喜的。他合上眸,耳邊是動聽的曲調,心裏邊是濃濃的暖意。
外麵琴聲起,那茅屋裏的人聽的分明。
青年舀酒的動作停下,站在窗邊遠遠的看那抹雪色的身影。
鳳求凰……這是一首思慕的曲子,以示相好之意。
魏非墨聽到這琴聲,想著小師弟是要傷心了。
“師哥,你聽見了麽?”他回過頭來,黯淡的臉煥發出神采,露出單純的笑意。
他心裏咯噔一聲,以為這小師弟是被打擊過度失了心智。
“你聽不出來?”青年低笑了一聲,“是了,師哥不通音律自然是聽不出來。”這曲子,不是這樣彈得。
縱然形似十分,到底不是那纏綿的情意。他幸虧是來了,他幸虧是來了!壓在心上的石頭驀地落下,連喘氣聲都輕鬆幾分。
外麵的琴聲漸止,他將手裏的白瓷瓶遞於魏非墨,“師哥,這是最後一壺酒了,勞煩你替我送去。”
“你就這麽確定她會進來?”他眼神複雜,不過是頓飯菜一壺濁酒,卻偏偏要堅持送到她麵前。
青年笑著搖了搖頭,並不解釋,眼裏透澈一片,幹淨的不可思議。
魏非墨見了不再多言,推門出去。
……
“女兒紅?”
“不錯,二十多年的女兒紅。”
安玖輕嗅一口,隻覺得酒意清冽綿長,濃厚悠遠。真是醉人,
也真是熟悉的讓人心驚呐!眸中思緒翻湧,不過瞬間,她舉杯飲盡悉數埋沒。
魏非墨站在一旁問道,“如何?”
“好酒。”她滿意的點頭。
“來一杯?”
麵前的酒杯滿上,謝翎臣看也不看,“我不飲酒。”
“那還真是可惜了。”魏非墨也坐下來倒了一杯,飲盡,隻覺得酒香濃厚,嚐不出什麽不同。
他不經意打量了對麵的安玖一眼,這女人喝的叫一個暢快,舉止灑脫看不出半分破綻,讓人堪不破心緒。
“王城裏四處的桃花都謝了,偏這裏還開著,夫君,你可否替我取幾枝來?”
這就是要支開謝翎臣了,魏非墨暗想,卻不料這廝起身一把將他也給拉了起來,“走,帶路。”
這是什麽情況?本還想找個借口支走他,現在可是要被他支走。魏非墨麵上不顯半分,“你去替你夫人折花枝,是為討她歡心。我去作甚,還要同你去做那摧花之人,沒半點好處。”
“哪兒來那麽多說辭。”他冷嗤,又看向旁邊的安玖,“少喝些,等回去坐船時被風一吹,你得受寒。”
安玖敷衍的應聲,擺擺手讓他快去。
兩個大男人便一前一後的朝外麵走,不多時,連腳步聲也聽不見了。
林間竹葉聲吹的沙沙作響,安玖收斂了臉上漫不經心的神色,放下酒杯朝那座茅屋而去。
火燒的柴火劈啪一聲響,她推開門,看爐子的青年正好抬起頭來,與她目光相撞。
這是安玖第三次見到這個人,她的記性向來很好。
第一次是在花樓的門口,他被人打得半死扔出來,有個姑娘哭花了臉扯著她的裙角,求她救他一命。
第二次是在九重宮闈金鑾大殿之上,他攜蓮公主而來,一身華衣滿身貴氣,容色逼人多少女兒家見了芳心遺漏。
這是第三次,他穿的襲半舊的袍子,手裏還拿著蒲扇,坐在矮幾上看爐子。看見她進來時表情是茫然的,還帶著幾分無措。
石桌上的女兒紅已然是冷了,灌進肚子裏的那些酒此時泛著酸意。
安玖定定的看麵前人,第一句話是問,“酒是哪兒來的?”
安家後院桃樹下的那壇酒,自她出生那日起,老頭子就偷偷埋下了,說是要等她成親的那日再挖出來喝。
“我、我沒全挖出來,隻舀了一小壺。”
“問你話,結巴什麽。”安玖盯著他,表情森冷,“你是誰,和老爺子什麽關係?”
青年立即站起來,他站起來比安玖高出一大截,襯得她氣勢都弱了幾分。
他朝她行君子禮,俊眉星目,氣質斐然,“我叫君臨,字如雪,此行南朝是為結親而來。”
“結親,同誰結親?”
“南朝安家排行第九的女兒,該是我的未婚妻。”他直視安玖,“姑娘,你認識安玖麽?”
“你可有信物。”
君臨點頭,從懷中取出一枚小巧的玉蓮花。
玉是白玉,花是九瓣蓮,沒錯了,是安家的東西。
安玖卻覺得越發鬧心了,對於不受她掌握的事總是讓人難以相信的。換句話說,她不信任這個人。
比起麵前這個陌生人,她甚至更願意相信謝翎臣,至少他不會要她的性命。
“同你來的那個男人,你可是心悅他?”
安玖聞言像吞了蒼蠅般難受,“……不心悅。”
“那你可是被迫嫁給他的?”
“算是吧。”
他上前一步,眸子閃著亮光,“我可以帶你離開。”
離開?不得不說,這兩個字真是該死的對她胃口。
安玖何嚐不想走,隻要出了南朝邊境,就是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去哪兒?”
“西昌,不,你想去哪兒都行。”他臉上的神情真摯極了,執拗又單純,屬於看上去就很好騙的那種人。
安玖在遲疑,畢竟人心隔肚皮,而她又在這上麵吃過大虧,不得不擦亮眼睛。
“他們要回來了……”他的眉目一凜,將那枚玉蓮花收到袖中,“下個月柔公主出嫁的那日,你若是想走,便在窗前放一盆月季,到時候我來接你。”
他的語速飛快,一邊去搬放在角落的米缸,暗道忽地打開,安玖眸中神色變幻。
君臨作勢就要跳下去,又回過頭朝她露出個笑,帶著點羞澀的,還有少年人故作的鎮定,“下次再見,我可以叫你玖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