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等此間事了

  五月十七朝日,韋家一紙上書狀告趙氏縱子行凶,殺害韋家子弟以及舞姬燕飛花等三人。


  朝堂上韋氏一派和趙家一派鬧得不可開交,死的人雖是韋家子弟,卻是個無足輕重的。


  韋氏要鬧,隻因要趁此扳倒趙家。就算扳不倒,也要讓其狠狠脫層皮。


  那肇事的趙玉成,可是趙家這一輩最優秀的孩子。折了他,以後韋家能省多少麻煩。


  南帝昨夜聽說了這事,早晨韋貴妃又過來旁敲側擊,現在上朝還要鬧,被擾的不厭其煩。


  遂大手一揮,“將趙玉成先行收押,此事移交大理寺處置,國舅和趙大人旁聽,相國監審,諸卿可有異議?”


  眾人小心察看帝王不耐煩的神色,高呼萬歲。


  相國大人和國舅爺的關係不好,絕不可能偏幫韋家,而趙家據小道消息可是得罪過相國大人的,自然也不可能徇私。


  再者相國位高權重,處事公正不阿,受賄的機率極小,不會偏袒任何一方,是以此事交由他最是妥帖。


  先不說韋趙兩家人下了朝之後臉色有多難看,相國大人的臉色也是夠黑的,不知是何緣故。


  自從相國娶親以後,這心思就愈發的難猜。


  其實也不難猜,不過是相國大人和夫人冷戰,昨夜睡了一晚上的書房,估計今晚上回去還是得睡書房。


  出了宮門,金子守在馬車便上問道,“爺是回府呢還是去哪裏?”


  府邸是不能回的,他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將那寶貝疙瘩弄死,沉吟一會兒道,“去碧波樓。”


  相國大人是不能碰酒的,看來是要去喝悶茶了。


  等到了碧波樓,相國大人下了馬車又折回去,吩咐道,“你不必在這裏等我,先回府去,路上經過糕點鋪子再尋幾樣夫人愛吃的。若是她問起我,就說我今日在傅大人那裏下棋晚些回府。”


  金子稱喏,又故意問道,“若夫人沒問及……”


  謝翎臣冷冷瞥他一眼,麵色陰沉的走了,會不會問起他自己心裏沒點逼數,還用得著旁人來說!

  三樓的廂房是預留出來的,無論定下的人來不來,屋子都是空出來。就怕那些大人物心血來潮,因此而觸怒了。


  謝翎臣前腳踏進廂房,眉頭就是一緊,桌上新沏了茶水,空氣中夾雜著隱約的茶香味。這種茶葉味香且苦,不是南朝所有的。


  “大人,茶沏好了。”


  謝翎臣側頭看向身後的人,“你先下去吧。”


  “喏!”


  門被關上,謝翎臣走到上位,兀自坐下,對著空蕩蕩的屋子,“既然來了就出來,躲躲藏藏可不是君子所為。”


  他話音剛落,屏風後才顯現出道人影。


  一身黑色長袍,發冠高束起,來人身材高大,氣度不凡,正是魏非墨。


  一見到他,相國大人自動開啟嘲諷模式,“你還真是無孔不入。”


  “謝廷之,你說話陰陽怪氣的就像個怨婦。”


  怨婦?嗬!“東陵的人還不走麽,南宮玄妃下個月就要出嫁了,聘禮也沒送來,難道隻是貪圖柔公主的嫁妝不成。”


  “我幫了你們皇帝陛下這麽大一個忙,他還要找我要嫁妝?”魏非墨推開窗,從這看出去外麵是片桃花林,半個人影也無,也就不可能有人從外麵看見他。


  “公主陪嫁的城池已經定下來了,荊城。”謝翎臣抿了抿唇,“那是一座死城。”曾血流成河,曾萬骨長埋,那裏的天都是灰暗的,北風吹過來遍地都是鬼哭狼嚎。


  魏非墨聽了麵色微動,“荊城,那不是你執意要去的那座城池,最後竟還是變成個死城了?”


  “到底是人算不如天算。”


  苦心經營,千方百計到頭來終抵不過一句世事難料。現在仔細回想起來,那場宮亂的源頭原是早就埋下了。


  她縱馬離了王城,等再回來的時候,他們便是決裂。


  她要重振安家,要那一人之下的位置,又怎麽可能置身事外。


  倘若沒有荊城一戰,誰管那王朝更替,她還是那個她,肆意風流的安九郎,是耶非耶。


  “我來南朝初見你時,便是如今這模樣,現過了幾年,竟還是沉溺於兒女情長,沒半分長進。”魏非墨到底是瞧不上他這做派。


  “我不與你爭辯,本就不是一路人。”


  這話誅心,魏非墨聽了雖不意外,卻也夠添堵的。他人緣不好,先皇在時就同那些皇兄們水火不融,後來入了師門也是走高冷路線的,除了死纏爛打的小師弟沒誰了。


  而那小師弟又是個不帶腦子的,也就同謝翎臣能說上話。


  這廝卻要比他來的薄情寡義的多,“昨夜出了不少事,城裏鬧得沸沸揚揚,聽說是因為死了一個舞姬?”


  “不單是她,還死了位世家公子,不過那都是幌子罷了。”謝翎臣並不隱瞞這些,“這些世家混淆朝堂,皇帝早就動了殺心。”


  “看來這南朝也不太平。”魏非墨負手而立,越不太平對他來說越有利,亂吧,鬧個天翻地覆才好。


  “三足方是鼎立,皇帝已命我監審此案,至多三日我必能平了這樁案子。”


  魏非墨心裏頭剛冒出來的愉悅已然散的一幹二淨,“既如此,你還來此處喝什麽茶?”


  “為難就在於這死了的舞姬是我夫人摯友,昨夜起她便與我使小性子,怪我攔著她不許去那風月之地。”


  噫,說什麽不是一路人,遇到這些私事還不是要找人傾訴。


  “那舞姬是叫燕舞吧?”魏非墨回憶道,“記得三日前,我那侄子去看過,回來說舞跳得還行,曲子卻奏的很是怪異。”


  謝翎臣聞言微哂,“畫虎不成反類犬,你可知那首鳳凰曲是我夫人少時玩耍所作。”


  “你夫人?”魏非墨故作不經意,“倒是可惜了,不能聽到真正的鳳凰曲。”


  說到這裏,實則謝翎臣自己也並未聽過這支曲子。


  那人喜琴喜舞,卻因為男兒身份極少觸碰,更何況在一幹人前起舞撫琴。


  他沉默了瞬,隨即道,“不難,等此間事了,我便帶你聽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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