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賊老天你瞎了眼
第七夜,燕飛花沒有跳完那支鳳凰舞。
她甚至沒有出現於人前,等人去屋子裏查看時,卻發現燕飛花慘死在屋中,更為離奇的是屍身不翼而飛。
同個屋子裏另外發現了兩具屍體,一具不知是何人,臉上滿是疤痕。另一具則是韋氏子弟,死狀恐怖。
有人說看見了凶手的模樣,那是彈奏鳳凰曲的少年。玉人閣裏的人多多少少都見過他,更有甚者認出來,他是趙家的小公子。
當夜,玉人閣裏亂作一團。
前來看舞的王孫貴族門敗興而歸,誓要為那香消玉殞的燕舞姑娘討回公道。
韋氏的人得到消息,收斂韋不器屍身後連夜往趙府去。
聽聞二少爺殺了人,趙府裏引起軒然大波,紛紛派出人馬去尋下落不明的趙玉成。
老太爺更是震怒道,他孫兒不可能幹出這等事,必然是有人栽贓嫁禍!
……
太學。
子時還未過,楊柳習習,陰氣森森。
慕容辭被尿意憋醒,披著件外袍抖擻精神出門如廁。
他睡眼惺忪的,推開門冷不防看見道黑影,嚇得頓時連退三步,“誰、誰人在此啊?!”
“慕容夫子。”一襲藍衣廣袖,隱在暗處的人往前一步。
月光下,慕容辭看清楚他的麵容,不由鬆口氣,“是玉成啊,更深露重,你不在家睡覺來我這兒作甚?”
“學生來奏鳳凰曲。”他手裏抱著琴,微垂著頭看不清神色。
“明日吧,我現下有三急,半點耽誤不得。”
趙玉成未言,卻是阻了他去路。
“你、目無尊長!”慕容辭急的跳腳,“趕快讓開,不然三年內你不要想入仕了。”
“學生來奏鳳凰曲。”他依舊是這句話。
慕容辭大怒,剛想推開他,無意間卻瞥見他手中抱著的長琴,那琴弦斷了一根,且琴身有撞裂的痕跡。
這對愛琴如命的人怎能忍!他頓住,這才有空好好打量麵前的學生,“你發生了何事?”
“還請夫子聽我奏一曲。”
“罷了,你進來吧!”
慕容辭點亮了燭火,屋子裏仍是昏暗的。他坐在榻上,打了個哈欠,半合著眸子困得厲害。“你的琴弦斷了,奏不好曲子的,不如明日再來……”
他沒有說話,第一道琴音落下時,慕容辭眸子顫了瞬,猛地睜開了眼睛。他靜心聽著,右手緩緩敲在木沿上,瞥向奏琴的人。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於琴藝而言,趙玉成不是最有天賦的學生,卻是最刻苦努力的。
他從前的琴音能引來百鳥,卻無法使人落淚,這便談不上精通技藝。
如今真是截然不同了。
曲罷,他扶掌而擊,“妙啊,這琴聲悠鳴百轉不同俗物,你究竟是如何在這短短時日內做到的。”
趙玉成垂著眸,聲音聽不出是喜是悲,“學生依舊沒能招來鳳凰。”
慕容辭聞言大笑起來,“那是騙你的,世間哪裏有什麽鳳凰。不過是想挫挫你的鋒芒,低調行事罷了。”
沒有麽?趙玉成撫過琴弦的手一頓,不,他曾見過的。
“連玉人閣中的鳳凰曲都無法招來鳳凰,不過你彈得這一曲流觴與那鳳凰曲倒有異曲同工之妙。”
原來他方才奏響的不是鳳凰曲,流觴,這首曲子是離別的意思。故人辭去,寄以思念。
“今夜是那燕飛花登台的最後一次,夫子我沒能搶到席位,著實遺憾呐!”慕容辭連連搖頭,又從櫃子裏翻出個木製牌子,“拿去吧,過了今年夏天,你就可以入仕。”
他遞過去,趙玉成卻沒有接,“學生已經不需要了。”
“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慕容辭疑惑。
“那是從前。”他抬起雙無波的眸,“玉人閣裏的燕舞姑娘已然身死,夫子今夜沒去亦是好的。”
燕飛花死了?!慕容辭大驚,“怎會如此?!”
屋外傳來一陣嘈雜聲,火光四起,少年的臉在這片暗色中越發清俊。他起身朝慕容辭行禮,隨即轉身離去。
“你的琴不要了?”
趙玉成不曾回頭,“不要了。”
第七夜,燕飛花身死,趙氏公子俯首就擒。
……
“你抱著她要到什麽時候?!”
安玖聞言不安的抱緊了懷裏的人,濕漉漉的發貼在臉上,麵色蒼白而脆弱。
她前腳抱著人跳下池塘,謝翎臣後腳就把人撈了上來。
上來後就變成了這模樣,衣服也不換,薑湯也不喝,抱著具死人躲在櫃子裏。等屍體發臭,有得她受的!
謝翎臣跟著守在旁邊,外麵韋趙兩家已經鬧得天翻地覆,他根本沒有那閑心去管他們的事。
“再過半個時辰天就要亮,玖兒,我們將它放進冰室裏,再用密蠟封住可保其不化。”
良久,安玖開口,眼神麻木,“可保多久不化?”
謝翎臣頓了瞬,“一個月。”一個月還說多了,那蜜蠟根本不管用,能撐過半個月都是好的。
她埋下頭去,聲音喑啞,“我若是早點去見她就不會如此了。”
謝翎臣聽得卻是一震,“你在怪我?”
“怪你?”她仿佛聽到了什麽笑話,“不怪你,怪我。”
怪她無能,心比天高,硬要爭那人上人的位置。
至親的姐妹不能相見,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反目成仇,忠心耿耿的部下遠走他鄉,現在連小燕舞也沒能保住。
成王敗寇,她要去怪誰能去怪誰?!
可笑她還沉溺於溫柔鄉啊,卻原來那是化骨池,要將她泡得沒個人樣!
她不曾軟弱過,可一個服軟,就已經忘記自己姓什麽了嗎?
她姓安!出自百年的世家貴胄!
安家人不流淚,誰讓她流淚,她就要讓他流血!
安玖緩緩鬆開自己因用力過度而僵硬手,她站起身,踉蹌了下,甩開謝翎臣的手自己站穩了,“將她斂棺,入土為安。”
“你還是在怪我。”相國大人望著她的麵容,指甲陷進掌心。
安玖扯出抹譏諷的笑,“我說了不怪你。”
我隻是恨,恨不得將你千刀萬剮了。
老天,你瞎了眼,非要將兩個不相幹的人綁在一起。
你且看著,等有一天,不是我用刀捅死他,就是他忍不住掐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