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籃奇案
殷震賢果然一連好幾天沒有到三雅園。到了曲會的日子,也不見他來。閔采臣倒跟著一些曲友過來了。徐英若拉住閔采臣不住聲地說:“閔舅舅!你那糊塗外甥兒是丟了魂了!這樣對我玉姐姐,我真想狠狠揍他一頓!”
閔采臣笑著說:“你千萬別!憑你的身手,一百個也近不了他的。”徐英若撅嘴說:“可是,他這樣對待我玉姐姐,我真饒不了他!”閔采臣看了玉胭脂,海棠含春,梨花帶雨,真有千嬌百媚之色,婉轉纏綿之情。可惜自己一懷柔情,卻如同隔了千山萬水,無法到達佳人的心裏。可是她鍾情的人,卻視她如無物。歎了口氣,對徐英若說:“我也知道你玉姐姐委屈,可是,我雖然從小和你賢哥哥一起長大,他的性格卻和我不同,腦子裏總有些古怪精靈的想法,平生喜好也多輕浮空幻之事。照我來看,馮姑娘清麗脫俗,可是性格偏冷了些,畢竟不通俗務;鄭小姐蘭心蕙質,可是高傲矜持,不是一般人好親近的;這個鍾素素更不是一般人,有十分的才藝就有十二分的手段,可是手段多了,畢竟缺少一點真性情;也隻有玉姑娘,才貌兼備又溫柔敦厚,做事極妥帖的,又能親近人,這樣好的女子別人不知多豔羨不得,放在他眼前卻不知珍惜。我也不是沒有勸過,他畢竟年輕,哪裏聽得進去?”
玉胭脂聽了這話,無比嬌羞,低頭不語。徐英若竟如熨鬥熨了心一般舒暢道:“好舅舅,如何你一說話就說到我心裏,跟我想的一模一樣!你隻比我賢哥哥年長幾歲,卻如何比他有這麽多見識?”
閔采臣笑道:“這丫頭快別誇獎,我還吃不起你這樣的讚譽!”
徐英若問左宇飛,閔采臣說:“左侍衛這次去聯係南方的革命黨,見到了孫將軍,回來性情竟變了許多,一再讚譽革命黨那邊藏龍臥虎,都是為國家為民族舍死忘生的英雄。已經知會徐次長知道,徐次長最近已經安排好秘密南下與孫將軍會晤的事。你就放心吧。”
徐英若點點頭說:“舅舅今天晚上來參加曲會,你不知道,如今參加曲會的人比往日多了許多呢,玉姐姐的李香君是最熱門的,舅舅正好來開開眼。”
閔采臣點頭說:“這個自然,我在昆山都聽說了,《桃花扇》連演了三個多月了,觀眾一直很熱。這部戲我還沒有聽過,正好有機會欣賞一下。”
玉胭脂說:“你來了倒正好!我有一位朋友叫石雲卿,也是個懂曲子的,最近常來聽,上次因為日本兵來搗亂,他還據理力爭幫我們解了圍。我看他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奇士,今晚他想必也會到場,我正好介紹你們認識。”
到了晚上,石雲卿果然準時來赴曲會。閔采臣見他裝束齊整,手拿一把折扇,神色清俊,沉默寡言,著實是一位世家子弟的模樣。徐英若讚道:“我以為賢哥哥、閔舅舅、還有左大哥就是風流無比的人物,如今看這石公子,竟然別有一種冷峻淡雅,風流自在言談之外。”玉胭脂笑道:“這樣的丫頭,竟然如此當麵誇讚陌生公子,不讓人取笑?”徐英若方笑笑罷了。當天晚上月白風清,有客有酒,大家一起在三雅園聽了曲子,果然雅致無比。
待到曲會結束,有王孫公子、曲會名流上來給唱曲的人送花籃禮物。馮憐憐性冷,一個也不接,扭頭就走了。俞文珺和玉胭脂各自接了許多,就連閔采臣也有人送。玉胭脂有事要留在三雅園,閔采臣就約徐英若一起回中醫學校去,一起和玉胭脂告別。石雲卿也來和玉胭脂作揖告別。玉胭脂含笑說:“你們多保重,今天也累了,就不送你們了!”說完抱著花籃自己回三雅園去了。閔采臣帶著徐英若踱步出來,石雲卿也默不作聲,跟在兩人身邊。三人走出有百米開外,石雲卿忽然驚叫一聲:“糟了!”一個拍手頓足,人刹那間轉過身來,衝著玉胭脂離去的方向狠命追去!閔采臣見狀連忙也追了過去,驚奇發現石雲卿竟然健步如飛,身上也有不同尋常的功夫。隻見他飛身上去三步並作兩步一下子趕在玉胭脂之前,沒等玉胭脂反應過來,忽然一個“晴空霹靂手”,將那玉胭脂懷裏抱著的花籃一把奪過來準備扔掉,說時遲那時快,猛聽一聲爆響,火光四射,煙霧齊飛,石雲卿反應極快,花籃已經脫手,然而瞬間爆炸的火藥仍然擊中了他!隨著“啊”得一聲慘叫,石雲卿被炸得人事不知,栽倒在地!
殷震賢當晚並不在場,第二天一早聽說三雅園出事了,急急忙忙趕過去,隻見玉胭脂神色淒惶,身上尚有火藥燎傷之痕,好在不重。自覺有些愧疚,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徐英若見到殷震賢臉就淡淡的,不怎麽搭理他。還是玉胭脂識大體,將那晚發生之事細細講了,殷震賢納悶道:“這也奇了!你說的這位石公子,他怎麽會知道玉姑娘的花籃裏藏有炸藥?”徐英若搖頭說:“這個我也納悶。不過石公子受傷太重,腿不知道能不能保住?舅舅正在全力醫治。”
殷震賢和她們一起到內室裏麵探望,撩開帳子細細一看,隻見一張清俊潔肅的麵龐,驚訝道:“這個人與我有一麵之緣,先前我酒醉不醒倒在大街上,被一群地痞毆打,他正好趕到救我,一直坐等我醒過來,果真是個俠義正氣的人。怎麽這麽巧,能在這裏遇到?”
閔采臣說:“他的傷勢很重。當時的形勢太危險了!如果不是他,玉姑娘恐怕性命危急!想起來都有點後怕,當時真是太凶險了!”
徐英若感歎說:“他是用自己的命去換玉姐姐的命!他為什麽肯這麽做?他怎麽會對玉姐姐這麽好?”
玉胭脂搖搖頭說:“他隻是常來三雅園聽戲,往往就坐在一個角落裏,一聲不吭,看完戲就悄悄走了。話不多,也不苟言笑,隻是上次日本兵來抓人的時候,他挺身而出,說了幾句振振有辭的話,也服了那些人。這個人倒算是正人君子,不過,我和他倒是沒有一點深交的。”
殷震賢說:“這也怪了!既然沒有深交,為什麽會舍命而救?他又怎麽知道花籃裏藏著炸彈?是誰要害玉姑娘?”
閔采臣說:“這件事情後麵肯定有原因。我已經全力救治了,他的傷勢還是很嚴重,恐怕要過些日子才能恢複。不管怎樣,他舍命救了玉姑娘,就是我們大家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