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遇昆班
這邊徐府聽到消息,無比歡喜。徐英若說:“賢哥哥,你來京城這麽久了,還不曾到京城各處走走。如今我父親回來了,不如我們也出去逛逛,看看京城的樣貌。”
殷震賢笑道:“好啊!妹妹說的正合我意。”兩人一起出來。但見京城兩側的喜慶之氣未散,茶館店鋪上麵還飄揚著五族共和的旗幟,有一群學生列隊不停高呼著“擁護共和!擁護段總理!”從街道走過。徐英若笑道:“當年袁世凱登基時,民眾就這樣喊著口號擁護袁皇帝,現在建立共和了,就又開始喊著口號擁護共和,真不知道民眾到底是擁護什麽?”殷震賢說:“你這話也太尖刻些!你看這些學生一臉真誠,當然是出自真心地擁護共和。”
兩人在城裏走了段路,殷震賢說:“太沒勁了!封閉的四合院,窄窄的小巷子,還有曲曲彎彎的荊刺棗。不如到城外看看是什麽光景?”
徐英若不滿道:“什麽東西到你嘴裏就變成這樣?你看清楚了,這是皇城腳下!城牆巍峨,河堤生煙,這叫‘滿城春色宮牆柳’。好好好,帶你到城外麵去逛逛!”
於是慢慢轉到城外來。忽然看見路邊有一個破舊的窩棚,零零落落放著幾個大箱子,箱子上堆放著一些竹竿木板、道具刀槍、頭飾花冠之類。殷震賢看了看說:“這像是戲班子的行頭,看這花冠頭飾,像是昆班的。”
徐英若仔細看看說:“確實是昆班的。怎麽不進城裏去唱戲,窩在這樣荒僻的地方?”
窩棚下麵柱子邊蹲坐著一個黑臉漢子,拎著一瓶酒半醉在那裏。殷震賢上前問道:“你們是哪裏的班子?為什麽不唱戲,卻在這城外窩著。”
那漢子聞言怒衝衝說:“我們倒是想唱!到哪裏唱去!”
殷震賢奇怪地說:“這倒是怪事!哪裏人多往哪裏!朗朗天地,哪裏沒有我們昆班一碗飯吃?”
那漢子半睜醉眼看著殷震賢說:“你是哪裏的醉漢?說這樣的醉話!朗朗天地,哪裏是朗朗天地?到處都是欺淩人的黑天地!”
殷震賢和徐英若聽這話話裏有話,正想多問。忽然聽見脆生生一個女子的聲音:“老墨!你又在那裏喝酒!當心侯班主回來,重重地責罰你!”
隨著聲音,出來一個身材窈窕的女子,淡粉色衣裳,楊柳細腰,麵龐清秀,姿態嫻雅,猶如一棵三月海棠亭亭靜立。殷震賢看這女子衣著頭飾雖然簡單,氣質卻清麗不俗,溫潤如碧玉,不禁看得有些發呆。徐英若也禁不住低聲稱讚道:“好一個清麗的女子!”
那女子猛抬頭看見兩個陌生人站著,不禁有些吃驚。很快盈盈含笑對殷震賢兩位施禮說:“不知二位在此,有些魯莽了!不知二位有何貴幹?”
殷震賢連忙還禮說:“我們隻是偶然路過,奇怪這戲班的衣箱道具都齊全,為何不在京城裏唱戲,卻呆在這偏僻一角?所以上前來問問究竟。”
那女子聽了殷震賢這麽問,麵露幾分憂戚之色,眉頭略略皺起,更有一番楚楚動人的姿態。那女子將殷震賢兩位讓進院子裏坐下,親自斟茶上來,才輕輕歎口氣說:“不瞞兩位,我們這個昆班叫‘玉家班’,原是在高陽唱戲,後來那邊發了大水,轉而跑到北京城來唱戲。誰知北京梨園公會不準我們進,就在這京郊一帶走村串巷也唱了一年多了!現在農村百業凋零,難以糊口,還是要設法到京城去。可是來來回回不知道說了幾百遍,求了多少次,京城的‘梨園公會’就是不準我們昆班進京!不是說大話,我們‘玉家班’要行當有行當,要角兒有角兒,班子會的戲也有千把出,可是這麽好的班底,就是進不了這北京城!老老少少這麽幾十口子指著這吃飯呢?你說豈不是愁煞人?”
徐英若打抱不平說:“這算是什麽道理?現在北京城裏沒有一個昆班!好容易來一個,正是好事,如何不許?”
那女子歎氣說道:“‘梨園公會’說:北京城裏唱戲的戲班已經太多了,人滿為患。經過協商已經規定:今後外地戲班一律不準再進北京城!就這一條,就把我們昆班擋在城外了!”
殷震賢說道:“既然是如此,姑娘不必憂心!我去找他們‘梨園公會’說個理,一定讓咱昆班進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