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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6章:錢若水的局

  顧征撩開車簾,“在下是來恭迎上皇聖駕,與崔大人並非一路人。崔大人要做什麽,都與在下沒有關係,在下還是離遠一點,刀劍無眼,在下不想被誤傷。”


  說完,顧征真的命令車夫把車趕到街角,在不影響視線的範圍內停了下來。


  顧家是大魏名門,顧征又是當今輔政,位高權重,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全然沒有必要與崔嚴生同流合汙,可他還是來了,不是為名為利,而是為了不被旁人構陷,免受無妄之災。可他若是不來揚州,不就不會有任何事情發生嗎?也不盡然,崔嚴生明顯是想拉著他當墊背,他嚴正表明自己的立場,就算是日後被上皇降罪,他也有一眾的人證。


  這就是世家的難處,他不想替崔嚴生承擔罪責,也沒有必要趟這趟混水,但他還是來了,至少他不被動。


  崔嚴生對部下下令:“拿到兵符,殺了慕容擎。”


  這就是他此行的目的,拿到大魏天子的兵符,掌管天下兵馬,就能把平安那個乳臭未幹的小子趕下台,為外祖報滅門之仇。為了這一刻,他蟄伏了八年之久,在之前成王的數次叛亂中,他都沒有施以援手,就是因為他不認為這樣的聲勢可以將杜恪辰拉下王座,畢竟他手握天下兵馬,他是當世的戰神,有他在一天,這個天下就不可能落到旁人手中。鎮西軍對他的臣服已無須贅言,中央禁軍在他執政後,也被他收服,幾次大的動蕩之後,大魏的兵權始終都穩穩地握在杜恪辰的手中。


  所以,隻要杜恪辰一死,平安不足為懼。


  杜恪辰並不是神,他隻是普通的人,他就會有生老病死。當馮琰傳來杜恪辰戰死的消息,對崔嚴生而言,無異於是吹響了勝利的號角。


  這麽多年來,他等的就是這一天。


  門被踢開的那一刻,利箭同時從四麵八方射出,如雨般的箭矢破空而出,絲竹聲戛然而止。堂上根本沒有什麽慕容擎,隻有拔出刀劍,喬裝改扮的歌女,他們一個個目光肅殺,在月色下淩厲而又冷漠。


  崔嚴生還沒來得及舉起手中的劍,就已經被衝出的士兵包圍住,他當即下令埋伏的周圍的人放箭,可預想中的箭沒有發出,隻看到一具具的屍體從屋頂跌落,而在他的身後,全是重甲的士兵,個個手持利刃,等待著殊死搏鬥。


  可根本就沒有必要以命相搏,這是一場實力懸殊的戰爭。崔嚴生從一開始就失去了先機,或者應該說這是一場請君入甕的布局,局早已布下,就等著他自投羅網。


  杜恪辰從緊閉的屋裏走出來,正確地說,是被推出來的。他坐在輪椅上,目光森冷,麵容端肅,不見悲喜。他向來就是這樣的一個人,除了麵對自己至親的人,才有那麽一絲煙火氣。


  “崔嚴生,你好大的膽子。”


  崔嚴生何等人物,當即跪地道:“臣恭迎上皇聖駕。”


  杜恪辰冷笑,“你就是這樣恭迎朕的?”


  “臣來遲,還請上皇降罪。”


  “崔嚴生,你是如何知道朕在這裏的?朕似乎不曾下過令,沒有任何人知道朕的行蹤。崔嚴生,你跟朕解釋一下,你為何會出現在這裏,又為何會知道朕的消息?”


  崔嚴生在杜恪辰的喝斥之下,慌了心神,不知如何應對,深秋的夜他竟是滿頭大汗,“臣……”


  “臣顧征求見。”門外,顧征的聲音響起。


  杜恪辰微微蹙眉,錢若水恍然大悟,車內之人竟是顧征。


  “顧征?”


  顧征見裏麵沒有應對,又再次朗聲道:“臣顧征求見太上皇、太後。”


  蕭騰在杜恪辰的暗示下,打開了門,讓顧征進去。


  顧征看也不看崔嚴生,徑自跪在他前頭,“臣救駕來遲。”


  杜恪辰一看,樂了,“顧卿,你這是何意?你又是為何而來?”


  “上皇,請容臣詳稟。”顧征道:“臣確實是與崔大人一道前來揚州,在此之前,崔大人告訴臣,上皇在北境遭遇不測,鮮卑人已經占領北境,他一直都與鮮卑人私下勾結,如今鮮卑人贏了,他要提前與他們會合,爭取主動。可臣不相信上皇的死訊,特地前來查證事實的真相。所以,臣說臣救駕來遲。”


  顧征毫不猶豫地揭發崔嚴生,在這個時候根本沒有必要心慈手軟,他與崔家也沒有太大的交情,不過就是姻親關係,可在世家中這樣的關係再普通不過了,他要保全的是自家而已。


  “你說你隨崔嚴生前來救朕?顧卿,你以為朕是三歲孩童嗎?你明知道崔嚴生要置朕於死地,你還與他同往,這不是幫凶,反倒成了救朕的功臣,這委實叫朕難以相信。”杜恪辰笑了,“崔嚴生有心想朕,如何會帶一個與他不同立場的人同行,顧征,你是覺得崔嚴生太笨,還是覺得朕好糊弄?”


  “臣堅信,上皇不會輸,北境不會丟。”顧征聲音宏亮,沒有半分膽怯,“臣為輔政大臣,忠心耿耿,可昭日月。就算臣今日不來,崔嚴生也會把臣劃為同一陣營,還不如臣自己來,也免得日後死得不明不白。”


  “顧兄,你就不必多言了,你我同謀,我是來殺上皇的,難道你就更高貴一點嗎?”崔嚴生恢複了冷靜,抓住顧征這根最後的稻草。


  “我敢露麵,就說明我不怕被你構陷。”顧征謙謙君子,麵不改色,“臣此番前來,還想向上皇稟告一件事情,京城危矣,還請上皇早些起駕,解京城之危。如今京城被圍,沒有人能帶消息出來,臣隻能假托與崔嚴生合謀,才能離開京城,麵見上皇。”


  崔嚴生急了,“顧征,你就不用說這些話來為自己辯解了,無中生有這樣的本事,你倒是極厲害。”


  “顧征厲不厲害,不是你說了算了?臣忠君之事,問心無愧,還請上皇定奪。”顧征笑了,“上皇,方才崔嚴生行刺慕容擎失敗,臣本該逃之夭夭,以洗清嫌疑,來日再見,無論上皇是生是死,臣都能自圓其說。”


  “你二人不必再爭了。”杜恪辰說:“把崔嚴生等人押下去,顧征留下。”


  崔嚴生離開後,錢若水麵容一鬆,“顧征啊顧征,這場戲還是唱得不錯的,讓崔嚴生完全沒有招架之力,為了坐實你的罪名,他自己就承認了。”


  顧征擦了擦額頭並沒有出現的汗,“太後娘娘,以後這樣的事不要交給臣了,臣的項上人頭差點就不保了。”


  這其實是錢若水臨走前給顧征的密令,讓他接近崔嚴生,獲取他的信任,掌握他的罪證,以免他矢口否認,定不了他的罪,還要為此傷了世家的心。


  “本宮覺得,你這人頭倒還是挺好的。”錢若水笑了,但旋即她斂了笑,道:“京城局勢如何?”


  “被圍困住了!”顧征說:“崔嚴生調了關中的駐軍,還策反了一部分的羽林衛,雖有蕭將軍穩住宮中局勢,但京城還是落入了崔嚴生之手。”


  “崔嚴生的目的是什麽,你查清了嗎?”


  “和娘娘猜測的大致不差,成王之子確實由祁氏撫養著。”顧征向杜恪辰走近,“先時崔嚴生的父親養了眾多的侍妾庶子,祁氏便把成王之子帶進府裏,也一樣的養大,誰也沒有發現府中多了一個不相幹的人。成王回來後,這個孩子與成王見過幾次,但那時成王可能覺得自己奪位的可能性不大,就沒有公開過這個孩子。”


  還是成王!杜恪辰苦笑,先帝為了保住這支血脈,不惜讓他與杜恪凡相爭相鬥,等他們兩敗俱傷之時,成王就會趁機而起,奪取天下。可先帝千算萬算,沒有想過杜恪辰會有如此成就。他還記得,錢忠英曾經和他說過,他在狼口關時,戶部不發糧草,根本就不是戶部能做的決定,就算是戶部不同意,隻要先帝一聲令下,他這個做臣子的還敢以下犯上不成。所以,那個時候先帝就已經存了不讓他成名的心思,以免他成為成王奪位路上的阻礙。


  一個男人究竟是有多愛那個紅顏薄命的皇後,能在她死後,如此念念不忘,甚至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不惜利用,隻為了保全她的血脈。


  “這也不奇怪。”錢若水接話道:“先帝的皇後沒有顯赫的家世,所以先帝不敢封成王為太子,把他托付給齊國公,以為可以順利保他登基。也幸虧成王沒有顯赫的母族,否則今日我們都要死在這裏。”


  廢帝有沈家,杜恪辰有柳家,雖然柳家隻想著支持太皇太後,都是一幫扶不起的阿鬥,但在先帝時還是不容小覷的世家,加之當時的柳妃心思單純,沒想著奪權奪位,但柳家仍是杜恪辰的倚仗。隻有將他二人都解決了,成王才能成為天下之主。


  “也不是都沒有。”杜恪辰似乎想起了什麽,“魯國公曾經認先皇後為義妹,他與父皇、皇後三人關係……”


  “魯國公不是已經……”錢若水有點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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