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處置柳家
寧國公的次子是槍打出頭鳥,活該。大家都在家裏窩著,就算是想知道今上的心思,那也是聽著朝政的風向,才敢小心試探。可你還沒打聽清楚,就大搖大擺地走出府門,叫羽林衛逮了個正著,這還有什麽冤屈可喊的。
寧國公想進宮為兒子求情,那也是一步都不敢踏出大門半步。已經有了一個抗旨不遵的,他若是再出了門,那就是又一個明知故犯的。
宜和駙馬倒是能在外走動,可宜和公主死得早,他又繼了弦,雖有駙馬的頭銜在,卻很少進宮。先時先帝還在的時候,偶爾還會叫這個妹夫進宮說話。廢帝即位後,對這個姑丈很冷漠,宜和駙馬還領著工部的差事,大朝會上,廢帝連好臉都沒給他一個。杜恪辰回京後,對他倒是客氣,可照樣還是讓他在工部呆著,一個掛名的侍郎多少年了,也不給他一個尚書之位。
是以,宜和駙馬對現狀是不滿的,太皇太後正是看準了這一點,宜和駙馬看太皇太後好,便回家和自己老娘提了,讓他老娘去做舅家的工作,寧國公的榮耀還是立朝之初的事情,多少朝沒有出過傑出的人物,於是也有了翻身的念想。
也就是說,寧國公府會有今天,與宜和駙馬脫不了幹係。
駙馬的請見比普通的朝臣容易一些,遞了牌子就能麵聖,說起來平安還要喊他一聲姑祖父,這輩份也是挺尊貴的。老杜家子嗣單薄,沒幾人直係血親,宜和駙馬還算是比較親的一個。
平安在勤政殿見他,錢若水正好給如意送些新鮮的果子,這孩子還不會走路,但已經會說話了,單音節地使喚人,前些日子霍青遙讓人送了些新鮮的楊梅,她十分喜歡,吃完了一直和平安說:“紅紅,紅紅。”
平安起先聽不明白,後來看到她滴了一身楊梅汁才恍然大悟,便和錢若水說起這事。
錢若水便又讓霍青遙送了兩筐進宮,雲氏商社的果子總比州府進貢的要新鮮,她沒敢讓如意吃那些在路上耽擱許久的東西,這孩子逮著什麽都吃,萬一吃壞了,還不是折騰平安。
宜和駙馬行了禮,抬頭就看到母子三人同坐在龍椅之上,如意的牙齒還沒長全,啃著楊梅直往下淌汁,弄得龍椅一片狼籍。
駙馬爺一看就不爽,自古以為龍椅坐的是皇帝,平安上朝帶著妹妹也就罷了,連太後也不分禮法地坐上去,倒是叫人看笑話。
於是,他拱手一禮,便道:“請太後歸位。”
錢若水拈了帕子正給如意擦嘴,聞言眉毛一跳,側過頭來。
“龍座之上,當是九五之尊。”宜和駙馬侃侃而談,以為占著理就能發難,先聲奪人。
錢若水冷冷一哼,“麻煩駙馬爺出門轉個身,看看殿前的匾額。”
宜和駙馬怔了一下,麵露疑惑之色,這匾額有什麽,這就是宮名殿名。
今日在禦書房當值的是樓解言,他是禮部出身,最熟禮法。宜和駙馬這一發難,他心頭先是一緊,心想這駙馬不是來求情的嗎,怎麽倒把人先得罪了,他想給太後一個下馬威,可也先看看自己挑的是什麽事。
這裏是禦書房,而非太極殿,禮法所載特指群臣之前,大殿之上。錢若水讓他出門轉身,就是讓他認清這是什麽地方。可宜和駙馬顯然沒有弄明白。
祥和的氣氛被打斷了,如意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往下一瞪,指著宜和駙和道:“壞……”本公主吃楊梅呢,你來吵什麽吵!
平安把如意抱起來,“照駙馬的意思,如意也不能坐了?可她連太極殿的都去過,也沒人有意見。這裏隻是勤政殿,難道宜和駙馬不識字嗎?”
平安覺得不把話說明白,宜和駙馬還以為自己無比正確。
宜和駙馬當即驚出了一身的冷汗,說話也不利索了,“臣,臣……”
“駙馬是來求情的吧!”錢若水替他把話說了,“可惜,行不通。依駙馬所言,禮不可廢,但禮與法是同等重要,禮依法而行,那麽寧國公次子抗旨不遵就不是一件小事,也不是駙馬你來求情就能不了了之的。”
言下之意,你一個駙馬的份量是不夠的。而且,你剛才得罪了我,我還若是當成沒事發生,豈不是讓人看輕了。
錢若水是一個睚眥必報的人,且她存了心思要立威,這宜和駙馬自己撞上來找死,也不是她能控製的。
“駙馬應當明白,你的性命也是旁人求來的,如今能活蹦亂跳,就該好好享受當下,而不是逞能。”
宜和駙馬討了個沒臉,氣呼呼地出宮,回府向他娘請罪去了。他娘把華清郡主叫回去,讓她走走簡颯的路子,畢竟是天子近臣,可華清郡主聽了自家郎君一席話,又怎麽會再次犯傻,同他爹一樣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他不嫌疼,她還怕反彈起來砸到殃及到她。
於是,寧國公府次子在三日被處斬。而宜和駙馬在禦書房鬧的那一出,也被當成茶餘飯後的談資。但經此一役,錢若水的威名也算是立起來,那些看風向的世家紛紛閉門不出,讓羽林衛幫忙遞折子上去,所請之事都是告發柳家的罪證。
錢家和柳家有仇,柳絮當年逼死錢若水的庶妹,雖然柳絮被毀了容貌,可人還活著,柳家還是逼迫杜恪辰退位讓賢,逼錢若水做不成皇後的罪魁禍首。
錢若水麵前堆著小山似的奏章,都是彈劾柳家的折子,平安都看過了,請她過來商量,幾位輔政大臣也都在堂,等著太後拿主意。
殺,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看來柳家不得人心。”錢若水也不去翻看,無非都是編派柳家的不是,柳生言是一個正派之人,不貪不嫖,提撥幾個族中子弟入朝為官,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沒有把柄可抓,壞就壞在太皇太後亂政,他首當其衝,這就是罪。可杜恪辰的意思是,不把太皇太後亂政當成一樁要案,不讓史官記下這一筆,所有涉案人員都不能以這個罪名處理,所以說撇開這一項,柳生言倒是幹淨的,其他的一些收受賄賂什麽的罪名,試問哪個世家年節不走禮的,這不是錯。柳生言幹淨,不代表柳家其他人也是幹淨的。柳絮首先就不是一個安生的人,年前便已經有人告發他強搶民女,霸占田產,可這不足以讓柳絮償命。
顧征笑著道:“這都是在巴結太後娘娘,有幾樁是真幾樁是假,一查便知。”
錢若水又如何會不知道,這除了讓她對柳家痛下殺手之外,還是在試探她的底限。太皇太後在她立後一事上做了許多見不得光的事情,如今太皇太後失勢,太後揚眉吐氣,隻要平安一直在帝位上坐下去,這個太後也就穩當了。先時,她斬了寧國公次子,給了涉案的世家一個警醒,誰也不敢冒頭赴死,可一直在府裏呆著也不是解決的辦法,想要知道錢若水的底限,想知道自家以後還有沒有活路,這就要看錢若水如何解決柳家。
“也不用去查,想拿捏柳家,隨便一個罪名就能讓柳家翻不了身。”錢若水倒是不在意,柳家如今是一灘死水,柳絮毀了容顏,又無甚才學,進不了仕途,就是在家當個禍害,那也是柳家的災難,跟她沒有半毛錢的關係。但他害死了庶妹,就不能善了。
“想讓柳家滅門,是再簡單不過了。”顧征麵目從容,生死在他口中不過是平常之事,尤其是朝堂之上,君王之側,誰不是把腦袋係在腰帶上入宮伴駕。雖然平安還是個孩子,可他身後還有一個厲害的太後。說錢若水厲害,是因為她從一個廢帝的細作,成為皇帝的生母,這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尤其是太上皇這麽多年隻有她一個女人,她與太上皇的感情之深不必多說,但太上皇能允許她把那些太妃們都移出宮去,就能知道錢若水為人之霸道。當然,她的政治素養也是十分過關的,能讓錢家就此蟄伏,隱藏實力,就讓顧征刮目相看。可回頭想想,她是錢忠英一手教出來的女兒,這些隻是最基本的素養罷了。
錢若水把如意抱起來,如意手裏還捏著一個楊梅。這孩子還真是不怕酸,天天吃也不膩,以後這牙要是壞了可就不好了。
“為何要滅柳家的門?”錢若水反問,“雖然上皇不在京裏,本宮也沒有處置上皇舅家的道理,到底也是親戚。大義滅親這種事情,本宮是做不來的。而太皇太後還在後宮養著,萬萬沒有本宮這個太後親手處置她娘家,雖說上皇與太皇太後已經決裂,她被軟禁在後宮。這些都是皇家的齷齪,咱們要讓世人看到的是政通人和的局麵,而不是爾虞我詐,爭權奪利的陰暗麵。”
樓解言對錢若水給了妹妹一條生路一事十分感激,知道她不是一個小心眼的人,“依太後的意思,是要放了柳家?”
“平安,你說這事該如何處置?”錢若水避而不答,反倒把難題扔給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