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重重疑慮

  “你是說,陛下重傷初愈,又為我剜心取血?”錢若水的手在發抖,可麵色卻一如既往的清冷淡然,“葉遷,你什麽時候也會用這樣的方式騙我了?你是不是覺得我一直不原諒陛下,所以才想出這樣的苦肉計?”


  “娘娘,這真的是陛下的心頭之血。”


  錢若水厲聲道:“這樣的話不要再說了!你以為我是三歲孩子,覺得幾滴心頭血就能解蠱毒嗎?這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這一點都不科學,誰的血都是一樣的,加到藥裏熬成藥湯也沒有什麽特別之處。若是杜恪辰真的剜心取血,那他的身體必然虛耗過多,如何還能禦駕親征,遠赴北地。


  “你先下去吧!”錢若水氣惱莫名,把葉遷罵了出去,“我知道你對陛下死心塌地,可這樣的謊言以後不要再說。你是為我與陛下著想,可有些錯已然犯下,就沒有挽回的餘地。他懷疑我腹中孩子,我如何對麵對他一次次的質疑而依舊深愛。你也不必再為他想出這些荒誕無稽的理由,試圖化解我與他之間無法愈合的傷痛。”


  錢若水捂住胸口:“每思及此,胸口就疼痛難耐,我隻想安安靜靜地過完餘生,再也沒有傷害和疼痛。”


  葉遷不擅言辭,有些話想不知該從何說起,他垂眸想了片刻,又道:“這真的是陛下的臨行前夜為娘娘……”


  “滾出去。”錢若水震怒。


  葉遷隻得離開,臨走前看了一眼她那碗喝完的藥,眸光深邃,看不清思緒。


  殿門緩緩被關上,她捂著胸口跌坐在美人榻上,雙手止不住地顫抖,淚水奪眶而出,無助地像個被遺棄的孩子,找不到未來的方向。


  已然身為天下之主,卻仍是逃不出算計。


  她不知道要杜恪辰奪位,是對還是錯。可他已經坐上了那個位置,便沒有後退的機會。


  入夜,錢若水把葉遷派去地牢巡查,要他務必每日早晚各去確認一次,若是祁豔被劫走,唯他是問。


  杜恪辰走後,錢忠英和夏辭西入宮議事的機會多了,每日都會在政事堂處理各地文書、奏折,三省六部各司其職,倒是沒有出現大的紕漏。杜恪辰沒有對朝堂進行大換血,隻換了幾個重要的職位,把先前支持杜恪凡的朝臣、世家都換了出去。因此,在朝政上暫時沒有各自為政的局麵。


  管易、簡颯與錢忠英都有不同的立場和目的,但他們也深深明白,隻有等杜恪辰站穩了腳根,才有他們發揮的餘地。是以,在處理政事上,他們尚能團結一致。


  管易沒有隨行出征,有些不太適應地在政事堂走來走去,最關心的依舊是各地的戰報。


  “老夫沒記錯的話,力主陛下禦駕親征之人,正是管大人。”錢忠英知道他和杜恪辰親厚,十數年間的征戰,都是一個在前方拚殺,一個在後方支持。


  “沒錯,可這一仗不打,無以正天下。”管易的考量與錢忠英不同,杜恪辰以戰功聞名,登基之後自然要以一場大勝奠定他的王位,以震懾天下。雖然他手握先帝的遺詔,可畢竟世人先入為主,不管廢帝功績如何,都已然在位六年,他亟需給天下一個擁戴他的理由,以忘掉兄弟鬩牆的那些齷齪。


  錢忠英卻道:“仗人人都能打,但王隻有一個。”


  管易淡淡一笑,起身走至窗台邊,紫色的官袍襯得他一身儒雅不凡,“錢大人莫要怕了,當日逼宮,是誰當場殺了廢帝,那手法之狠決,比起葉遷、王讚來,有過之而無不及。廢帝是謀朝不假,但也不該當場命絕當場,倒顯得陛下的小氣和陰狠。他這一仗不是為了旁人,正是為了您的寶貝女兒。陛下重情重諾,且對她用情至深。錢大人應該感到慶幸,能有這麽一個女兒,讓一個帝王之尊願意為了她的名聲而東征西討。”


  錢忠英啞然,當日逼宮也是因為錢若水提前臨盆而不得不提前行動,沒能計劃周詳而落入廢帝的陷阱,雖然錢若水拚死一搏奪回主動,可到底是失了分寸。


  “以她這等殘暴的手段,若是被立為中宮之主,恐怕又是下一個祁豔。”


  簡颯在桌案的另一側抬眸,在他二人臉上來回掃視,一言不發地低下頭去處理政事。


  “管大人說得倒也在理,可當日陛下危急,若是沒有夏尚書帶領夏氏在京城商號的人手圍剿沈軻的征北軍,如今的天下在誰的手上,還未可知。”錢忠英有的是籌碼,夏辭西和錢若水都為杜恪辰的登基立下汗馬之功,非有失妥當,但結果才是最重要的。


  管易把目光投入坐在遠處的夏辭西,他所處的位置是六部尚書的議事之處,落於吏部尚書的下首位,一身官服的他洗去周身的浮華之氣,倒顯得清俊非凡,有一種清貴之氣,如鶴立雞群,過目難忘。一見到他,管易自然就會想起霍青遙,那個讓他再度心動的女子,也不知他二人何時成親。


  他猛一回神,不讓思緒飄遠,“錢大人不說,我倒是忘了,這夏家商號在京城的人還真是不少,當日他還帶了死士前往南境解救陛下,夏大人的心可真大,隨隨便便就能便出五百死士,夏氏商號可真是富甲一方。”


  “管大人有所不知,這商賈之家向來是為了自保,都會花大價錢豢養打手死士。這士農工商,商為最末,無枝可攀,可財大氣粗者,自然會受到賊人的關注。”


  管易沒有反駁,“夏家確實是財大氣粗。”


  夏辭西心頭一跳,眼神飄了過來,管易朝他勾唇一笑,甚是曖昧。夏辭西不甘示弱,回以揚眉一笑。可不過須臾,二人臉上的笑意已然盡斂,各自低頭忙碌,眸中一片清冷。


  簡颯起身伸了伸懶腰,走到錢忠英的身邊,突然說了一句:“管大人年紀也不小了,如今陛下大業已成,管大人也該考慮一下終身大事了,錢大人您說是與不是啊?”


  管易最恨別人插手他的私事,偏偏這人又是簡颯,當即立起來要發作。


  簡颯在他噴火的目光中,淡定自若,“也不知夏家還有沒有未出閣的姑娘,可以說與管大人,也好讓管大人深入了解夏家。”


  “管大人的眼界甚高,隻怕夏家沒有合適的人選,這京城之中能被他看中的人,也是少之又少。”錢若水一身華服走了進來,精心描繪的妝容豔殺四方。


  眾臣起身,卻不知該如何稱呼行禮,杜恪辰並未對後宮進行封賞,若依厲王府舊製,顯然有失妥當。


  “不必多禮。”錢若水看出他們的遲疑,“我此番前來,是來知會各位大人,不日內我將出宮遊玩,這裏是陛下的手諭。”


  雖未封賞,但她是厲王府的舊人,自然也是杜恪辰的後宮,想出宮,自然要有一個規矩。


  管易早就得到杜恪辰的叮囑,可對他如此放任錢若水的行為深表質疑,“既然如此,臣讓葉遷隨侍左右,以保萬全。”


  “葉遷就不必了,帶著他不方便。”錢若水斷然拒絕,“管大人也是知道,葉遷對我……”


  “這……”當日在涼州,管易親見葉遷對錢若水的感情,他也感到困惑,“可是這是陛下臨行前……”


  錢若水抬手打斷他,“大人借一步說話。”


  管易隻得隨她出了政事堂,立於秋風蕭瑟中,“娘娘有話請說。”


  “當年陛下撿到葉遷的時候,你也在場?”她問。


  “離得不遠。”


  “那就是看到了?”


  管易點頭。


  “那你告訴我,你們當日戰場周遭的環境是什麽樣的?是在荒野,還是在城鎮?”


  “荒野。”管易記得很清楚,屍堆如山的地方,正是一個小山頭,對陣的是北方少數部族,以凶悍的騎兵著稱,所以他們選擇在荒野對征北軍進行突襲。


  “你不覺得一個小孩出現在荒野很奇怪嗎?”錢若水對他說出自己的懷疑,“尤其是在北方邊境,幾乎都是少數部族的天下,為何一個小孩會出現在那裏?我記得陛下曾經說過,他因為家鄉災荒而與家人失散,流離失所,才會無意中進了那個戰場。可管大人是聰明人,不會看不出這當中的失實吧?”


  管易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這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嗎?”


  “大人想想,逃難的人都會往哪個方向逃?”錢若水睨他,“北方自然是往南方逃,因為南方溫暖富庶,即便是乞討,也能溫飽。是以,一個孤兒他要逃生之道,就是跟隨流民一路南下,而不是反其道而行之,出現在北方邊境。就算他迷了路,找不到可以跟隨的人,可一個半大的孩子看到刀光劍影,血流成河,不是想著逃走,而是深入其中,這不值得懷疑嗎?”


  “他畢竟還是一個孩子,怎會有此判斷?”管易對她無端的猜疑十分不解,他也算葉遷半個先生,自幼看著他長大,對他有一份特別的感情,就算知道他是廢帝的細作,也因為他當初是孩子,而選擇寬容。


  “我覺得他有問題。”錢若水不怕對管易攤開了說:“他前幾日跟我提起了成王。”


  “陛下的皇長兄?”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