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錢若水的坦白
錢若水暗叫一聲不好,可是已經來不及做出反應,人被摔出,騰空而起,拂麵而過的微風送來周圍的嘈雜,有人在大叫,有人在哭泣。一道陽光刺入眼中,她闔了眼,漸漸地感覺到所有的聲音都在遠離,她的耳畔隻剩下風聲。
孩子!她下意識地護住自己的小腹,等待落地的痛楚。
“嚇傻了嗎?”
一個戲謔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她的身體被穩穩地托住,沒有等待中的痛感,連耳畔的風都仿佛凝固。
她睜開眼,目光落入那雙異色的瞳仁。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終於找到你了。”她咬牙切齒,可身邊還是輕顫不止。
那人一手拉著韁繩,將她輕放下來,“不是應該先感謝我嗎?”
“感謝?”她冷哼,低頭確認自己是否安然無恙,“那我先謝謝你,但是……”
那人退開半步,眯眼笑著,神情防備,但嘴上仍是不忘調戲她說:“中原人不都是以身相許表達謝意嗎?”
“你到底是誰?”錢若水依靠他,思考用什麽樣的方法能生擒住他,抓回去嚴刑拷打,逼他說出幕後之人。到底是蕭雲卿,還是祁豔,亦或者是簡颯。
那人似乎看出她的目的,默默地往後移動,“我是救了你的人,若不是我,你方才已經跌得隻剩半條命了,還能站在這質問我是誰嗎?我是誰重要嗎?重要的是我救了你。沒想到,我們還挺有緣份的,到了京城也能遇到。”
錢若水不信會有這麽巧的事情,“我覺得我們有必要坐下來好好談談。”
那人說:“可是很不巧,我約了玲瓏閣的花魁,恕不奉陪了。”
“是嗎?”錢若水勾起嘴角,“玲瓏閣在城南,此地可是皇城的東門。”
“所以我才說趕時間嘛。”
那人往後快步退開,迅速圍上來的人群將錢若水團團包圍,關切地詢問她,再抬眸,他已經隔著人群與她揮手告別,很快就消失不見。
錢若水隻恨不能生出雙翅,將他擒住。
馬車已經分崩離析,若是沒有那人的相救,她恐怕也有這輛馬車一樣,身首異處。拉車的馬被製住後,不見了蹤影。
對了,王讚呢?
錢若水四處張望,不見他的身影,她鬧出如此大的動靜,可王讚竟然沒有發現,及時趕來救她。這……
而且不僅是王讚,連夏菊和銀翹也都不見了。
她從錢府出來的時候,他們在後麵一輛馬車上,王讚趕車。
錢若水往回走,沿途被她衝撞的行人已經恢複如常,街道兩側的商販也都清掃幹淨,仿佛方才發現的一切隻不過是她的幻覺而已。
她繼續前行,看到王讚駕的馬車被一群乞丐團團圍住,有人躺在地上,有人跪著哭喊,有人衝上去抱著王讚的腿,王讚寸步難行,一臉尷尬地站在那裏。夏菊和銀翹更是束手無策,人站在一旁,一臉快哭出來的表情。
她明白了,這不是巧合,有人要害她。那麽,那個人的出現是巧合嗎?她無從知曉。
掏出一錠銀子,扔給那些乞丐,把王讚他們解救出來。錢若水向他描述方才經曆的一切,王讚深知失職,自請五十軍杖,以示懲誡。
錢若水沒有怪他的意思,誰也沒有想到,會有人在長安街對她動手,這本該是京城最安全的一條街道。
“難道是王妃?”王讚的擔憂不無道理。
到目前為止,知道錢若水懷有身孕的人,隻有蕭雲卿,她一直在試探錢若水,對她下黑手的可能性極大。但是蕭雲卿沒有人手,她能仰仗的人隻有皇後祁豔。那麽,救她的男人,肯定不是祁豔的人。那他是誰呢?在涼州的時候綁架她,在京城又出手相救。
“還未可知。”錢若水搖頭,“祁豔能調得動的人,肯定是征北軍的人,他們一出現在我周圍,你不可以看不出來,戰場殺伐之人與旁的人不同,天生就帶著一股子殺氣,極易暴露。可你看看這一路,並沒有發現可疑之人。難道還有旁人?”
“難道不是她?那又會是誰?”
錢若水說:“陳少嚴。”
王讚吃驚不已,“他是皇後的兄長,那麽還是皇後和王妃所為。”
“可我方才聽說,他與皇上的關係甚篤,皇上還賜了他清和坊。”錢若水命令王讚調轉方向回錢府,她要向錢忠英問個清楚。
果然,錢忠英的說法和方三掌櫃一致。
“爹爹為何沒有事先告訴我?”
錢忠英歎氣,“因為爹爹沒有守住你一手開創的清和坊,心中有愧,且皇上是賜還是賣,我至今沒有查到文書。陳少嚴此人,深不可測,我不想混淆了你的判斷。”
“所以,陳少嚴的幕後之人是今上。”錢若水終於弄清楚了,可是也不對,若是陳少嚴要害她,他從哪來得來的消息,難道蕭雲卿跟她一樣,也是今上的細作?
這個想法,讓她不寒而栗。
“但是,皇後雖然表麵上與陳少嚴不睦,但卻不一定是我們所看到的。”錢忠英對於時局有自己的見解,“她孤身一人在深宮之中,太後對她恨之入骨,而祁家的勢力又遠在北境,留在京中的隻有祁家長房的二郎,祁豔的母親董氏進門後,與各房的關係處得並不融洽,祁豔又心高氣傲,幾房的兄長和她也說不上話,不會幫她做那些陰私之事。祁家最疼她的是齊國公,可齊國公現下還在北境,自身難保。”
“我還知道,簡颯和這個人交情非淺。”錢忠英也不得不和盤托出,“你們以為二娘是碰巧看到陳少嚴的提親嗎?二娘每日到書房的時辰都是晚食之後,怎麽會突然在午後到書房,而且書房在府之南,最是偏僻幽靜,與正堂相距有一段距離,根本不會聽到或是看到這裏發生的一切,可她偏偏看到也聽到了。”
錢若水麵色微凜,“爹爹想說什麽?”
“府裏也不是很安全,且你一年不在府中,有些仆從已經換了,不再聽命於你。我又無心於內宅之事,也就隨她們去了。想你懷孕之事,已經不再是秘密,你要小心防範。”錢忠英當機立斷,“明日起,整肅內宅,不能再讓簡颯有可乘之機。”
杜恪辰從西山回來時,已是深夜,錢若水還沒有睡,正坐在油燈前整理帳冊。那一疊疊的帳冊能看得出她的資產頗豐,想必富可敵國。
他回來時,已經聽過王讚的稟告,立刻重新部署王府的防務,調派精兵強將保護錢若水,又命龐統從涼州大營調兵,分三批喬裝進入京城。
“等萬壽節一過,我們就回涼州。”杜恪辰從身後抱住她,“我不會再讓你受一點委屈。”
錢若水擱了筆,把帳冊遞給他,“你缺的軍費,我來出,不夠的話,夏家商號隨時都會為殿下全力以赴。”
杜恪辰眸光一緊,“你這是何意?想讓我反嗎?”
“倘若今日沒有人仗義相救,我肚子裏的孩子已經沒了,不止是孩子,可能你回來時看到的是白骨一堆。”錢若水想想都後怕,她千防萬防,可還是百密一疏,對方棋高一招,她不能再坐以待斃,“這已經不是遠離京城就能解決的。這六年來,你一直處於今上的嚴密監視之下,隨時準備除掉你。”
“可是我一旦興了兵事,百姓將再無寧日,生靈塗炭再所難免。”
“難道他們現下過著富足而安逸的日子嗎?”錢若水說:“這天下本該是你的,百姓也是你的,你有權決定他們以後的生活,是富足還是繼續貧苦。我知道你不願意再造殺業,可是你看看這天下,已經不是你想要的太平盛世,你可以自己作主,施展你的抱負,為天下蒼生謀福祉。”
杜恪辰沉思了許久,喃喃低語道:“可我答應過她,十年之約。”
他的語氣有著無法言喻的悲傷和無奈,他是重諾之人,言出必行,他既已許她十年,就沒有中途毀約的道理。
錢若水笑了,“既然殿下心意已決,我也無話可說。不過有一件事情,我要向殿下坦白。”
杜恪辰鬆開她,握著她的手,與她相對而坐,“你說,隻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為你做。”
“我被賜予殿下為妃,是今上的脅迫,他以我爹貪腐的罪證可逼迫,讓我做為細作潛入厲王府。”錢若水覺得是時候把話說開了,“為了保住錢家,保住我爹,我別無選擇地到了涼州,成為殿下的側妃。這也就是我所說的君命難違。”
杜恪辰平靜地看著她,微微笑起,“這些我都知道,從你一進府,我就知道你是有目的的。”
“你知道?”錢若水以為自己可以瞞天過海,可還是什麽都沒有瞞住,他把一切都看在眼裏,她卻像個跳梁小醜,唱著屬於自己的獨角戲。
她凝眸看著他,質問道:“是以,你說你愛我,是為了將計就將,讓我對你死心塌地,是嗎?”
杜恪辰揚起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