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誰才是你的夫君!
在宮門露過臉之後,杜恪辰不能再不進宮麵聖。他在宮門接錢若水的消息,已經不脛而走,成了當晚朝臣們晚膳的最佳下酒藥。軍功再重,也重不過悠悠眾口。關於他無視君上的傳聞,被人極力渲染,把他描繪成狂妄自大、擁兵自重之人,但今上疼愛幼弟,不曾加以苛責,又間接地塑造了今上仁慈寬厚的一麵。
不用說,也知道這是汝南侯裴江和禮部尚書朱代的手筆。尤其是朱代,他是看著杜恪辰進了錢府,也是他讓門生們散播消息。而在這件事情當中,錢若水成了罪魁禍首。她專寵媚主,而致杜恪辰進宮門而不入,對兄長不敬,對嫡母不孝,對家國不忠。此不敬不孝不忠之名,足以讓杜恪辰的聲望急聚下跌。
但是,自古以來,君主的聲名總是與他寵幸的女子聯係在一起。但凡君王行為失當,皆推至寵妃身上,自己仍舊是周身踱著燦金的光環。
杜恪辰此番的行為,也都歸咎於錢若水,歸咎於錢府的管教失當。
消息傳回錢府,錢忠英一笑置之,他早已習慣人言的可畏,在錢若水回京時,他已然做好了準備,任爾東西南北風,我自巋然不動,以不變應萬變,才是此中良策。
“殿下是否應該進宮了?”錢忠英還是很委婉地表達他的意見。
杜恪辰離開錢府前,說:“大人放心,我不會讓佛兒受半點委屈。”
“有殿下這句話,臣就放心了。”
“嶽丈大人,可不可以不要這麽拘束?我們好歹是一家人?”在錢府的這些日子,錢忠英對他始終保持著君臣之禮,這讓杜恪辰不知該如何與他親近。
錢忠英淡笑,“殿下始終是君上,臣永遠是臣,這是禮法,臣不能逾界。”
“倘若我帶佛兒遠離京城,遠離朝堂,不問朝政,大人會同意嗎?”杜恪辰沒說服錢若水,但他想聽聽錢忠英的意思。都說女兒肖父,錢若水又是他一手帶大的,他更能了解錢若水的心思。
“殿下想息事寧人,還天下太平,可不是每個人都和殿下的想法一樣。”錢忠英不做正麵的回答,但他已經明確地表達自己的想法,他的想法,代表著整個錢氏家族,以及錢忠英一黨的各大世族。
世族的發展壯大,就是通過不斷地控製時局以達到其最終的目的。他懂,卻不認同這樣的行為,他想保護的隻有一個人而已。
翌日一早,杜恪辰換了嶄新的朝服,從正陽門進了宮。
這日不是大朝會,今上在禦書房與群臣商議萬壽節的慶典,在座的還有中書令裴江,門下侍中沈禮和,尚書令柳生言,以及禮部尚書朱代,太常卿蕭郎元。
杜恪辰入內後,並未行禮,隻是恭身一揖,“恕臣弟膝蓋有傷,不能行跪拜大禮。”
如此的囂張無禮,目中無人,也隻有杜恪辰幹得出來。
今上卻沒有苛責,他直直看著杜恪辰,麵色陡然一凜,力圖擠出一絲笑意,可他發現自己渾身都在輕顫,他努力攥緊拳頭讓自己平息下來,聲音壓得極低:“皇弟為國為民,戰功赫赫,不免拘泥於此,賜座。”
杜恪辰也不坐,“不必了,臣弟隻是來請個安,就打擾了各位大人議事。不過,臣弟有一件事情,還要稟告皇兄。”
今上看著他,“你說。”
他掃了一眼垂眸靜默的蕭朗元,“臣弟請旨廢黜正妃蕭氏,改立側妃錢氏為本王正妃。”
“荒謬,一個無過錯的正妃,豈是你說廢不廢的。”朱代首先發難,“寵妾滅妻這等愚昧之事,於禮法所不容,不得加以提倡,臣請陛下予以駁回。”
沈禮和恭身回道:“沒錯,臣請陛下三思,厲王妃蕭氏自請為妻,遠赴涼州,與厲王殿下可謂是禍福相依,殿下怎麽做出如此荒誕之事。”
“那麽,依二位大人之見,如何才能廢黜再立?”杜恪辰懶得聽他們廢話,無非就是於禮不合之類的場麵話,不讓他廢黜蕭雲卿。
朱代言辭鑿鑿,“王妃蕭氏賢德仁孝,無七出之過,怎能輕言廢立!”
杜恪辰冷冷望去,問道:“本王要請問朱大人,無子算不算七出呢?”
朱代傻眼了,這是他日前用來請求今上重開後宮之詞,無子確是大過,無人可以為其辯解。
“蕭大人,本王沒有說錯吧?”杜恪辰轉而將目光投入一直沉默的蕭朗元。
蕭朗元出列,恭敬地回道:“厲王殿下所言屬實,厲王妃蕭氏確實無子,理應廢黜重立。隻是厲王府中尚無側妃、侍妾有子,這也應不是蕭氏一人之過。”
“爾等的意思是,隻要府中有人懷了本王的子嗣,就能廢黜蕭氏。也好,本王明白了。”杜恪辰歉然一笑,“臣弟還要去給母後請安,就不打擾各位大人了。”
他連給今上駁回的機會都沒有,便堂而皇之地轉身離開。
裴江麵帶疑惑,在他離開後,小聲和朱代嘀咕,“難道是錢家那丫頭……”
朱代搖頭,雖然是鄰居,可錢府門風甚嚴,府裏的仆從從不說閑話,平日往來進出的人也都是看得見的,並無異常。
今上神情莫辨,在杜恪辰走了之後,他一直都強忍怒意,匆匆停了議事,往含元殿快步走去,留下列位臣工麵麵相覷。
“列位大人也該想想怎麽讓今上另立後宮,子嗣傳承才是大事。”沈禮和是今上的外祖,自從兵部尚書沈蕭被罷職手,沈家就剩他獨撐大局,“皇後獨寵椒房,可後宮之事究竟如何,各位應該也都聽說了。今上這個人太重感情,他深愛皇後,可子嗣傳承與愛無關,他必須清楚他身上的重任,身為君王怎能為兒女私情所累,而枉顧江山社稷。”
“沈大人說得甚是有理。”這件事情上,朱代第一個讚同,“可是如何才能讓今上……”
“隻要列位大人同意,剩下的事情,就由老夫來辦。”沈禮和心中早有人選,因為祁豔一直占據後位,今上又獨寵於她,他和太後一直不敢有所行為。
裴江也不反對,但他也有自己的考量,“沈大人心中似有人選,本侯有一個外甥女,長相甜美,性子溫馴,不如一並送進宮中。今上專情於皇後,恐怕很難動心,不多讓他多幾個選擇。”
“裴大人,你方才也聽了厲王殿下之言,你可曾想過,若是錢氏已經有了身孕,朝中大臣會有多少人將轉投錢忠英一黨,今上勢單,若是再無子嗣,你我的將來會是怎樣的,你不會不明白吧?”沈禮和痛陳利弊,可大局為重,他固然有自己的思慮,可也不能顧此失伏,失了先機,“各位大人若是還有人選,就一並送入宮去,自有太後調教。”
今上到了含元殿,不見杜恪辰的身,他才放鬆麵部表情。進殿看到祁豔正在描眉畫眼,一身輕紗曼妙,隱約可見藕臂的雪白,他氣得上前掃落她妝台上的胭脂水粉。
祁豔冷冷地抬眸,“你這是做什麽?”
“今日起,皇後禁足,含元殿禁止外人出入,違令者斬。”今上又拿了巾櫛,把她臉上的妝麵全都抹得幹幹淨淨,“朕就喜歡你素麵朝天,不施粉黛的樣子。”
“你不可理喻。”祁豔起身,炭筆在指尖被折成兩半,“你以為這含元殿困得住我嗎?”
“是不是他回來了,你就敢對朕這麽說話?”今上眸光幽深,如同一匹餓狼,狠狠擄住她,“朕告訴你,他昨日進宮接錢若水,都不曾想過要來見你。今日他進宮請安,直接去了太後的素馨宮,過了你的宮門卻不入。你卻在此精心打扮,以為他會來看你一眼。朕告訴你,你是朕的皇後,這輩子隻能陪著朕看著朕。”
祁豔不為所動,挑眉冷哼,“杜恪凡你不要忘了,你的江山是用誰換的!”
今上怒極,把她推向榻間,奮力撕扯她的衣裳,兩隻眼睛充血通紅,“那你就睜開眼睛好好看看,誰才是你的夫君!”
**
厲王府半月之後修整完畢,但是梨花的花期已過,新移植的樹苗還未完全適應王府的土壤,有些萎靡不振,和錢若水入住厲王府的心情是一樣的,蔫蔫地,提不起精神來。
天氣日漸熱了起來,她的胃口沒有漸長,反倒食不下咽,每日抱著一大盆的楊梅當飯吃,愁著杜恪辰想把全京城的大夫給她找來。可她懷孕的消息沒有對外公布,他也隻能暗自著急,和錢忠英說過幾回,請了方三掌櫃來把脈,都說沒有大礙,孕婦就是這樣的,一時一變。
杜恪辰愁得頭發都白了,吩咐廚下做了好多她愛吃的,可她隻吃了幾口,就不吃了。
“都不愛吃嗎?”杜恪辰焦急萬分,自己也沒吃多少,便擱了筷子。
錢若水一臉嫌棄地搖頭,“不愛吃,我想吃西北的烤羊腿。”
杜恪辰傻眼了,“這裏是京城,我上哪給你弄西北的烤羊腿去?”
“羊倒是有,就是烤不出西北的風味來。”錢若水癟了嘴,“可是寶寶想吃,你說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