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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真正的情郎來了

  錢若水一早離府,雪下得很大,街麵上積了厚厚的一層雪,已沒過膝蓋,馬車難以通行。可她卻堅持要走,不肯多留一日。她騎在馬上,揮鞭策馬,那傲然的姿態絕塵而去。


  王讚無奈,隻得追上去,否則他的人頭不保。


  杜恪辰躲在門外張望,終是一聲歎息,希望這是對她最好的安排。


  轉過身,厲王府的大門重重地關上,也該是整肅王府的時候。過去是他懈怠,自以為能掌控全局。可是當一件件變故發生的時候,他卻發現自己的無能為力。


  或許錢若水說的沒有錯,他有護母之心、護妻之情,可他若不相護,難道要讓世人恥笑,一個堂堂太妃都如此地手段卑劣,尚盡天良。裴語馨何錯之有,卻要被如此利用。他當初就應該把她給了管易,就不會有今日的悲劇。


  然則,多想無益,事情已然發生,他不能再放任。


  ***

  冬至過後,京城建康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


  這日正逢大朝會,百官瑟瑟縮縮地立在太極殿內,恭迎聖駕。


  皇帝一臉陰鷙地上朝,還未坐上龍椅,一疊奏折便已砸向殿中,“月前,厲王連搶西北數州的糧倉,可這奏折竟過了如此之久才送達京城,我想問問各位臣工,所謂的八百裏加急是形同虛設的嗎?”


  殿中無一人敢接話,事實上也沒有話要接。不過就是厲王搶了糧倉,沒有傷人,也沒有再搶,況且他也是因為今冬送抵軍營的糧有問題,才會出此下策。門下中書二省已經看過奏章,對此均表示要責成戶部和兵部詳查之後,才能定奪。沒想到,皇帝竟然如此沉不住氣,想必是積怨已久,好不容易找到厲王的錯處能發落於他。想想這五年來,厲王殿下避居西北,如同消失一般,沒有半點消息,今上早已是百爪撓心,恨不得能生剮了他,無奈厲王卻如老僧坐定,他自巋然不動。


  皇帝見無人敢答,指著錢忠英問道:“錢大人,這奏章上說,送往軍營的糧是陳年的舊糧,你有何解釋?”


  錢忠英執笏出列,“回稟陛下,戶部將今冬的軍糧發給兵部,至於送往各營如何分派,與臣毫無幹係,陛下應該問兵部,當初戶部與兵部交接之時,全都是今秋收的新米,且都是兵部派人驗收核實。”


  錢忠英甩得一幹二淨,且此事戶部做得很無指栽,這發往涼州的軍糧究竟為何會被動了手腳,隻怕這位皇帝的心裏如明鏡似的。


  兵部尚書沈蕭慌忙出列,“兵部與戶部交接時,並未悉數核實,這戶部若是混入了陳米,臣等也是難以知曉。”


  一句話又把責任推向了錢忠英,錢若水何等老道之人,“沈大人這就說笑了,當日兵部接收時,白紙黑字可都是簽了字的,如今卻說沒有核實,要把責任推給戶部,我戶部卻是不認的。”


  很簡單,這交接時沒查清楚是你兵部的責任,憑什麽一句沒有核實卻把責任推回給戶部,這怎麽能說得過去。


  “沈大人,這就是你的不是了,交接時沒有查清楚卻簽字接收,反過來卻要參戶部一本,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說話的是大理寺卿蔣鬆,他是蔣青彥的叔父,與錢忠英屬同一派係。


  沈蕭話塞,數九寒天竟是大汗淋漓。


  “朕不是讓你們在這爭執陳米一事,而是厲王縱下行凶,搶劫各州州守,幹係重大。”皇帝見情形有異,已漸脫離他的意圖,隻能規避要害,劍指厲王所為,“身為四十萬鎮西軍的統帥,無視王法軍紀,這是對朕對朝堂的挑釁。”


  蔣鬆接話道:“臣有異議。”


  皇帝冷眸一瞥,蔣鬆並不退縮,繼續說:“臣的侄兒也曾在鎮西軍待過一段時日,據他所言,鎮西軍軍紀嚴明,斷不會出現這等禍亂朝綱之事,想必是有人故意陷害厲王殿下。陛下想想,厲王這幾年守衛西北邊陲,條件艱苦,已經有數年沒有更換鎧甲、兵器,可他從來都沒有怨言,依舊為我大魏守疆衛土。若要說厲王搶劫州府,臣卻是不信的。”


  “蔣大人此言差矣。”沈蕭終於找到反駁他的理由,“正因為條件艱難,才更容易滋生叛逆,厲王雖說避居西北,可他執掌的可是四十萬精兵強將。”


  “所以這就是沈大人往西北送陳米的理由?”蔣鬆沉眸一笑,“都說是官逼民兵,大人這是想致厲王於何地。”


  “蔣大人,我可沒有送過陳米,你可不要隨意栽贓。”


  “臣也覺得沈大人不會往西北送陳米。”錢忠英突然插了一句,讓沈蕭鬆了一口氣,然而他接著又道:“隻能說沈大人馭下不嚴,兵部有人中飽私囊,私扣軍糧。臣請陛下下令,徹查此事,還鎮西軍一個公道。”


  話題又繞回陳米,皇帝的臉上又陰了幾分,“查,一定要查。朕現任中書舍人簡颯調任大理寺少卿,於年後前往西北,徹查此事,還厲王一個公道。”


  錢忠英的臉色突然變了,於朝堂之中望向立於殿側候旨的簡颯,神情甚為複雜。簡颯朝他微微頷首,波瀾不驚的神情早已將他出賣,想必這是今上早就計劃好的。隻是因他和蔣鬆力保厲王,旨意才從徹查鎮西軍,變成了還厲王一個公道。


  然而,司馬昭之心,人盡皆知。今上想拉厲王下馬,已昭然若揭。


  “對了,朕忘了還有一件八百裏加急。”皇帝看向錢忠英,“這是厲王的上疏,提請削去錢氏的側妃之位,因其以下犯上,與侍衛統領葉遷勾搭成奸,殺人頂罪。這件事,錢大人怎麽看?”


  錢忠英沒有一點的防備,可到底是數十年官場沉浮,麵色平靜如水,眸中卻已然換了數回顏色,“臣女自幼喪母,由臣管教也是寵愛備至,不忍苛責,養成了她不受約束,任性妄為的性子。且陛下突然降旨,臣女本是不願往涼州,然而君命難為,為保我錢氏一門榮光,她不得不孤身上路。”


  他言語中袒護寶貝女兒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她若是德行有失,亦是陛下之失。”


  “錢忠英,你敢指責朕?”皇帝大怒,陰鷙的眸光狠狠地掠住他。


  錢忠英毫無畏懼地仰起頭,“臣女早就有心儀之人,她又怎會願意嫁往涼州,且臣的嫡女又怎能居側妃之位,臣寵她如珠如寶,若非正妻,臣豈會割愛。”


  錢忠英從未如此憤慨,他嗬護備至的女兒,卻被威脅利用,去當了厲王的側妃,他的心痛之情已積蓄多日,“且不說此事是真是假,臣女已是受盡委屈,就算她以下犯上又能如何,臣記得厲王妃是太常卿蕭郎元的女兒,讓她屈居於蕭氏之下,她又豈能甘心。”


  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錢若水的張揚清傲與父親如出一輒。錢忠英於朝堂之上的狂狷,也是由來已久。錢家百年門楣,世家典範,又豈是蕭家一介寒門能與之相比的。他看不起蕭朗元的清流之輩,他的女兒又豈會甘居人下。


  “臣以為,有哪個女子願意與他們分享夫君,就像朝臣們都想為皇上分憂一樣。”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是錢忠英的本事,更何況為了女兒,就算得罪天下人,他也毫無畏懼。


  蕭朗元站在朝臣中間,默默垂了頭,不爭不辯,可卻不會得到同情,因為在這個吃人的朝堂上寒門本就是異類,且又是清流之士,自然受盡冷落。


  “錢卿的意思是,看不起蕭卿的女兒?”皇帝是唯恐朝堂太安逸,為此特地加了一把火。


  錢忠英看了不看蕭郎元,“一個主動求嫁的女子,勇氣固然可佳,卻與其父的風格迥異。為求一個正妃之位,而致女子應有的德行於不顧,卻不知蕭大人是如何教女兒的?”


  蕭郎元大窘,把頭垂得更低。


  “蕭氏當初為了一個正妃之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毅然求嫁。如今厲王府中側妃、侍妾眾多,依她對厲王之心,想必容不下一眾女子,必是諸多刁難。臣曾聽聞,厲王殿下成婚數年,至今仍未有所出,這位厲王妃想必是居功至偉。早前厲王寵愛臣女之名已傳至京城,臣心甚慰。可這才幾日光景,卻又出現這等奇事。臣不解,臣有冤。臣請陛下下旨,徹查此事,還我錢氏之女清譽。”


  皇帝眸光如火,可卻找不到反駁之言,因為他知道一旦他開口,必會有更多的朝官為錢若水辯解,到時眾口鑠金,他還是要屈服於舊臣一係,他望向中書令何仕言,何仕言雙目緊閉,渾然不知置身何地。


  “何大人。”皇帝不得不點醒他,“此事你怎麽看?”


  何仕言猛然驚醒,持笏伏身,“事關我世家聲望,還望陛下徹查此事,還錢氏一個清白。”


  連他一手扶持的新臣一係都站在錢忠英這邊,皇帝真是一籌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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