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語馨可曾有過青梅竹馬?
西北的冬月,甚是難熬。呼嘯的北風似乎要將屋頂撕開,終日盤旋不散。
錢若水每日晨昏定省,讓太妃和蕭雲卿找不到機會發落她,但總會在言語上擠兌她。她也不再同往常般默不作聲,既然都不想讓王府安寧太平,她就算是站在河邊看,也難免要濕鞋。索性放開了去,該頂撞的還是要頂撞,該忤逆的還是要忤逆,沒有葉遷在身邊照看著,有些事情防不勝防,她也隻能都放到明麵上,不再是藏著掖著。
“我看辰兒也回來好些日子了,王妃你也該安排侍寢的事宜了。”柳太妃最惦記的莫過於子嗣的問題,“先讓馨兒過去吧,她跟著本宮理佛,大半年不在府中,辰兒應該很想她。”
在錢若水快要睡著的時候,突然聽到柳太妃的話,睡意全無,“我看未必吧!”
柳太妃冷冷地掃過她描繪精致的眉眼,張揚而又清傲,心中甚是不悅,“難道說王爺要誰侍寢,還要你同意?雖然辰兒這幾日都歇在你那,你這是想恃寵而驕嗎?這府中還有王妃在,就算王妃沒有你受寵,還有本宮在呢!”
錢若水默默扶額,“妾身聽聞先帝在世的時候,太妃也是獨寵椒房,豔絕後宮。自王爺出生後,後宮也再無子嗣。”
“你……”這是柳太妃這一生最為驕傲的事情,她不是先帝的第一個女人,卻是他最後一個女人,陪他終老,受他寵幸,一生不變。這是何其幸運的事情,尤其是在一個帝王的後宮之中。所謂的雨露均沾,都化為烏有。
“想必太妃當時是何等風光,後宮之中唯你專寵,無人可撼動分毫。那時候的太妃應該也和妾身現下一樣,恃寵而驕,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錢若水語氣平淡,似乎是在講述一件別人的故事,和柳太妃沒有半點關係,“可為何到了王爺這,就要輪流侍寢呢?王爺想在誰那歇著,是王爺自己的事情。他就算想獨寵於我,也不是沒有先例可循。都說兒子肖父,王爺待人專一承襲至先帝,也沒有什麽不妥的。太妃您說是嗎?”
柳太妃被她一通擠兌,完全說不出話來,滿臉漲紅,憤憤地看著她。
蕭雲卿隻好接茬,“話也不能這麽說。先帝有三位皇上,還有不少的公主。可你看看咱們這厲王府,未見半分喜氣。就說母妃吧,她也是生了王爺之後,因產後大出血,先帝體恤她辛勞,不讓她再生養。”
錢若水側著頭看她,看了許久,看得蕭雲卿渾身開始不自在,她才慢條斯理地開了口:“這生養一事也是要看緣份的,在我到涼州前,似乎也沒誰有這個幸運,如今王爺寵我,卻反倒成了我的責任。王妃,這未免有失公允吧?”
一句話把蕭雲卿逼到窘迫之境,她完全沒有立場說這番話,因為她是王妃,她沒能為厲王延續子嗣。一個三年間一無所出的正妃,甚至連府中的側妃、侍妾都是如此,她必然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她又如何能侃侃而談,把一切的責任都加之於錢若水。
錢若水也知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她就算現下有了子嗣,蕭雲卿和柳太妃都能找出她的錯處來。
既然是要玩找茬的遊戲,她就不妨多給她們幾個明顯的錯處好了。
“裴姐姐也在王府有一段時日了,王爺的雨露也沒少沾吧。姐姐若是不介意,便把王爺讓給我吧?”錢若水露出嬌羞的笑意,“姐姐與王爺相處了三年之久,而我隻來了半年,正是恩愛之時。”
裴語馨一直沒有說話,聽到錢若水如此明顯的嘲諷,她也沒多大在意,淡然地說:“王爺喜歡妹妹,我豈能奪了妹妹的寵。妹妹初來乍到,最需要關愛。我的身子向來不好,一到冬天總是咳嗽,往年在京裏還能調理,可西北苦寒,一旦病發便不好治愈。我這病體自然不能傳染給王爺,還請妹妹多多擔待。”
錢若水不由地挑了眉,重新打量這位向來話少的裴語馨。但凡是大戶人家的後院,無不是為了侍寢爭寵,吵翻了天,可到了裴語馨這裏,占盡太妃的疼愛的她,卻對侍寢並不熱衷,對杜恪辰也無半分熱絡,就算是對麵相遇,她也隻是淡淡地行禮,不會多言。接她回府時,她看著並無不適,還每日起早為太妃梳妝,這才幾日光景,竟然染了病。
“這病可拖不得,姐姐若是不嫌棄,明日申大夫進府請脈時,讓他給你也瞧瞧。”錢若水多留了個心眼,想想當初閔雅蘭的暑熱,不覺有些不安。
裴語馨笑著拒絕,“不必了,京裏寄來的藥也該到了,都是宮裏的太醫給的方子。”
錢若水蹙了眉,不在語言上挑釁,“這不可行。太醫給你把的脈是你離京前的,這一晃三年多了,脈象早就變了,且西北與京裏氣候有著天壤之別,豈能隨意用藥。”
“老毛病了,隻要吃了這藥就會好一些的,讓妹妹掛心了。”裴語馨似乎不想多談,輕輕咳了兩聲,起身告辭。
柳太妃沒有強留,在她走後,冷冷地瞥了錢若水一眼,逐客的意味明顯。
錢若水看在眼裏,偏偏不走,笑著打趣說:“裴姐姐這下病了,還是我侍候王爺吧。我的身子骨倒是挺好的,隻要不在雪地裏跪著,什麽毛病都沒有。”
太妃把臉一拉,“本宮累了。”
“那就讓王妃侍候太妃吧,妾身告辭。”她就算是走,也不能讓蕭雲卿落得逍遙自在,“太妃貴體初愈,裴姐姐又染了病,侍候太妃的重任就落在王妃身上。妾身還要服侍王爺,就麻煩王妃多辛苦了。”
蕭雲卿氣得握了拳,目光如霜,狠狠地砸向錢若水。
錢若水如若未覺,微揚起她高傲的下頜,施施然地出了恒春院。
***
走在回東院的路上,銀翹望著前方裴語馨的背影若有所思,欲言又止。
“你又聽說什麽了?”銀翹擅長在府中打聽消息,她和夏菊的分工是不同的,夏菊負責的是外院。是以,錢若水看到她神情不對,一定是又聽到了什麽。
銀翹東張西望,確定沒有人能聽到她們的談話,才壓低聲音道:“我聽說這位裴側妃入府三年,王爺從來沒有召她侍寢。”
錢若水吃了一驚,雖然說閔雅蘭和石清嫣也沒實質的侍寢,但杜恪辰把最基本的樣子都做全了,甚至還賜下不少的珍寶。既不給京城猜疑的機會,也成全了她們的顏麵。
裴語馨的家世背景比閔、石二人更勝一籌,以杜恪辰對內宅一視同仁的處事方式,他萬萬不會連這點表麵功夫都不做,平白和裴家結下怨仇。
“有這種事情?你不會是聽錯了吧?”
銀翹肯定地說:“絕對不會錯的,是裴側妃的丫鬟鴛兒親口說的。她在為自家主子鳴不平,有時候抱怨多了,便傳開了。隻不過,明眼人也都看得見。我問過幾個人,都說裴側妃性子清冷,不得王爺的寵。還說,汝南侯是皇上的人,王爺這是故意做給皇上看的。”
“如此說來,樓解語的兄長樓解言也是皇上的人,我離京前他已經是鴻臚少卿,還兼著禮部的差事,前途不可限量。可王爺還不是一直都寵著她,把府外的一應事務都交由她打理。”錢若水還是不信,“會不會是裴側妃性子冷,得罪了誰,那些丫頭們背地裏編派她的不是。”
銀翹想了一下,“小姐,她的丫鬟可是她從京裏帶來的陪嫁,怎麽可能會背地裏詆毀她?”
錢若水一時無言,無法解釋她所聽聞的一切。如果說因為汝南侯是皇上的人,他故意冷落裴語馨,也不是不可能。從她一到涼州城,就被各種懲罰下藥,若不是她審時度勢,避其鋒芒,隻怕不會比裴語馨好多少。可是,從柳太妃對她的態度上看,並不存在故意冷落一說。
難道是因為裴語馨拒絕了杜恪辰?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的。從裴語馨平日的作派來看,也無不可能。
“你多打聽打聽,把裴側妃這些年在府中的行事作風都仔細打聽清楚,讓夏菊給京城去信,問問汝南侯府的情況。”為謹慎起見,錢若水還是決定查清楚個中緣由,不能因為她們之間沒有矛盾衝突而掉以輕心,這王府中的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是她的對手,就算是朋友也會有反目成仇的一天。
“夏大當家回了洛陽,就在前幾日,申大夫說你沒有大礙,他便急匆匆地回去了,聽說夏家那邊出了事情。”
錢若水倒不擔心他,“他會處理好的。讓夏菊給家裏去信吧,汝南侯府的事情,還是問爹爹比較清楚,順便問問京中的局勢。哦,對了,還有管易,我很好奇魯國公為何沒有給他定親,他這個年紀早就該當爹了。”
她自然也不會忘記密函的任務,管易回來了,也就該開始動手。
銀翹一一記下,“管先生也回來了,應該不會再烤掉我們的信鴿吧?”
“老規矩,放兩隻。”錢若水突然又想到一件事情,“讓爹爹查一下,裴語馨可曾有過青梅竹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