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霍二掌櫃的餛飩
夏辭西眸目微動,“遙遙與你關係甚密,管易想通過遙遙找到關於你的確實證據,之前他回城籌糧時,去了春風閣好幾回。以我看,遙遙是最適合的人選。”
錢若水卻不認同,“我不能讓遙遙冒險,況且她是夏家家長帶大的,是夏家未來的助力。若是因此被管易發現了什麽,便得不償失了。”
夏辭西非常堅持,“你既知道她是夏家養大的,便要知道她隻是一顆棋子。若是這點小事她都辦不好,以後還怎麽替夏家執掌明麵上的生意。這同時也是對她的考驗,決定她未來是不是能繼續留在夏家,是不是還有利用價值。”
“可……”
門外傳來一聲悶響,夏辭西蹙了眉,問阿鬆:“霍二掌櫃來了?”
阿鬆擰著一個食盒從門外進來,為難地看著他,“這是霍二掌櫃剛做的餛飩,特地給大當家的送來。”
“掉地上了?”夏辭西問。
阿鬆撓頭,“她說太燙了。”
“食盒放著,你出去吧。”夏辭西麵色如常,仿若未聞地埋首於賬目中。
錢若水氣得咬牙切齒,“夏辭西,你不能這麽對遙遙!”
“我說的有錯嗎?”
錢若水竟是無言以對,他說的沒錯,霍青遙就是一顆棋子,可以隨時犧牲的棋子。
“隻是這顆棋子有了感情罷了,你何苦傷害她。”霍青遙到京城後便與錢若水甚是投緣,錢若水把她當妹妹般照顧,比錢府的那些庶出的妹妹還要親密。霍青遙喜歡夏辭西,明眼人誰都看得出來,夏辭西也是心知肚明,可他對誰都留著三分親切,唯獨對霍青遙冷漠疏離,總是板著臉把她訓得眼眶都紅了。
“她就不該有感情。”夏辭西摔了沾墨的筆,筆尖地帳冊上留下無不抹去的汙漬。
錢若水睨了他一眼,起身追了出去。
案上的食盒散發著蔥的清香,挑動他的味蕾,他掀起蓋子,大骨湯熬得正好,冒著熱氣,他皺著眉看著麵上的油花,小聲嘀咕:“這油正大。”
阿鬆不知何時悄然靠近,遞給他一根調羹,他很自然地接過,舀了一顆包得十分可口的餛飩放進嘴裏,眉頭緊緊蹙起,嚼了幾下,終是咽了下去。
阿鬆關切地問他:“大當家,不鹹嗎?”
夏辭西愣了一下,“會鹹嗎?”
“我們方才都吃過了,可鹹了。”
“不會啊,我覺得正好。”
阿鬆甚是懷疑,納悶地走出去和外麵的兄弟說:“霍二掌櫃太壞了,又欺負我們。”
***
霍青遙仍是一身男裝,頭發高高束起,用一根桃木簪固定,高挑的身材英姿難掩,若是不近前打量,是很難看出她的女兒身,這一身雌雄莫辯的氣質似渾然天成,也難怪能讓蕭雲卿誤會,設下陷阱。
此時,她低垂著腦袋,漫無目的地走在路上,她沒有撐傘,雪花覆在她的發間,頃刻已是斑駁雪白。
“遙遙。”錢若水叫住她,掀起她的風帽蓋住她的發,“你別在意,他就是那麽一說罷了。”
霍青遙皺了皺鼻子,笑容滿麵,似乎方才什麽都沒有聽見,“我沒事,我之於夏家便是這樣的存在,從小我便知道。”
“方才我們所談之事,隻是說說罷了,我從沒想過讓你去接近管易。管易是一個城府很深的人,沒那麽好對付。你安心留在涼州城,幫我注意城中的可疑之人便可以了。若是你不願意留在涼州,盡管回京城去吧,這裏我可以應付。”錢若水扶著她的手往春風閣的方向走去,“我本意也不想讓你摻和進來,總要有人留在京城為我傳遞消息。這事我會和哥哥說,你不用顧忌他。”
“就你們兩個人留在涼州且過往甚密,難免不會再次發生像上次的事情。當日若是換成大當家的人,你就算是有嘴也說不清。我覺得我還是留下來比較好,起碼可以自由出入厲王府,而不會被人盯上。”霍青遙與錢若水年紀相當,可她比錢若水更圓滑也更世故,雖然有時候笑得沒心沒肺的樣子,可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是能夠來去自如的。而夏辭西對她的態度一慣如此,從來沒有過改變,不是冷嘲熱諷便是置之不理,她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夏辭西。若是有一天,夏辭西突然對她溫柔嗬護,或許就是她對夏家失去利用價值的時候。
“可是爹爹一個人在京城,也沒個人跟他說說話,要是你在的話,還能偶爾去看看他。”
霍青遙滿臉的不屑,“你家的姨娘還不夠多嗎?我可不想給你當後媽?”
“你以為我爹什麽人都看得上啊!”
“錢大人就喜歡膚白貌美的。”
“你黑!”
“你以為你比我白嗎?”
錢若水磨牙,“別忘了我可是春風閣的活招牌,幫你招攬了多少生意。”
“說得好像你沒有分紅似的。”
“對了,這次送到土門關的布料從我的分紅裏扣除吧。”
霍青遙不會跟她客氣,“賬目我早就理好了,可是還有一些料子沒有送上去,還有你要的棉絮也不太夠。我準備明日親自送過去。”
錢若水愣了一下,“你要去土門關?”
“我親自走一趟,好讓那邊的將士們都知道這些東西是誰給的。”
“你想去接近管易?”
“你可知道,天香閣的可卿是管易的人。”
這完全出乎錢若水的意料之中,然而又是在情理之中的。管易不可能隻身一人在西北,他也有自己的人,有魯國公府的勢力為他奔走。他隻效忠於杜恪辰,一心一意輔佐他,為他掃除一切的阻礙,即便不擇手斷,他也毫不手軟。
錢若水挑不出他的錯,站在杜恪辰的立場,這是再好不過的兄弟和謀士。然而,也是因為這樣一個人,他會千方百計地找出她不利於厲王府的證據,然後除掉她。他已經策劃過一次刺殺,已然失敗,但他不會放棄他的懷疑。這也是錢若水頗為苦惱之處。
“管易幾乎是一個沒有缺點的人。”錢若水說,“他雖然離經叛道,但這都是與厲王一起鬧出來的事端。他勤勉好學,博覽群書,隨厲王四處征戰,從不畏懼沙場狼煙。他本可留在京城,以他世家子的身份可直入中書,不出十年便能位極入臣。然而,他卻甘願追隨厲王,這一份果斷和固執是十分可怕,足可見其內心之強大,非常人可比。”
“依你的意思,是不願與他為敵?”
“除非必要,我不想視他為對手,且也沒有與他為敵的理由。”可管易卻口口聲聲說要殺她,她記得錢家和管家素無恩怨故舊,他為何對她有著如此強烈的排斥。
“那我就去會會他。”
霍青遙隔日便整裝出發,臨行前去了一趟客棧,夏辭西不在,她向阿鬆交待了春風閣的一應大小事務,店內留了一名帳房先生主事,有事情可吩咐他來做。
“啊,對了,我記得大當家有一件毛領的披風。”
阿鬆點頭,“是有這麽一件。”
“我離京時匆忙,忘了多帶禦寒的衣物,聽說土門關如同冰窖一般,你把他那件找出來借我。”
阿鬆是去過土門關的,深知寒風入骨,非常人可以忍受,遂把夏辭西的毛領披風找出來給她帶上,嘴上還說:“長度差不多合適,就是偏長了點,總比短了的好。”
霍青遙哭笑不得,她是比一般女子要高出許多,但也不會比夏辭西高,阿鬆這樣子好像是她買不到合適的衣裳似的。要是讓他知道,她隻是想要一件夏辭西穿過的衣裳時,還會不會如此輕易地拿給他。要是知道阿鬆這麽好騙,就該要件褻衣什麽的。
***
褚傳良過府來報,涼州大營的儲備中也發現了很多發黴的大米,一部分過冬的棉衣當中都沒有棉,隻是薄薄的兩層布料。眼見暴雪的範圍擴大,涼州城的未能幸免,除非駐守各處關卡的將士,涼州城還有近十萬的部將,也將會挨餓受凍。
杜恪辰大驚,連夜清查了軍營的糧倉,神情甚是嚴峻。他沒想到少撥了軍費也便不提了,連這大米和棉衣都敢糊弄。
管易不在營中,大小事務由褚傳良代管,他沒想到一接手便是如此棘手的大事,而管易卻不在涼州,他隻能驚動杜恪辰,“主帥,再這麽下去,可都得吃黴米了。”
杜恪辰冷哼,“你看本帥是這樣的人嗎?自己吃香的喝辣的,放著將士們受苦?”
“主帥自然不是,可有應對之策?”褚傳良在軍中多年,從未見過這般薄待將士的。
“你先上個折子到京裏,八百裏加急。”杜恪辰秉承著不會哭的孩子沒奶吃這個原則,必須要大肆哭訴當前的慘況。
“主帥,這事向來是管易做的。”
“那你會幹嘛?”杜恪辰沒好氣地問。
褚傳良掄起袖子,“打架我在行。”
“正好,叫上你的人,跟本帥出去一趟。甲胄周全,別給本帥丟人。”
杜恪辰不是沒辦法,隻是不願意出手,也沒有被逼到這個份上,欺他一人他毫無怨言,竟然動到他鎮西軍的頭上。
褚傳良集結好人馬,看到杜恪辰也是一身銀甲,手握銀槍,一幅要衝鋒陷陣的架式,“主帥這是要殺進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