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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管易的目的

  “春回大地,不僅是樓解語有,王妃也有、太妃那也有。我也曾懷疑過王妃,可她似乎沒有殺我的理由,她想排擠我,沒有必要動用到鎮西軍。可是我忽略了,先生想得到春回大地,簡直是易如反掌,隨便到哪個屋子偷點也就算了。卻不曾想,先生也買了春回大地,而且還是春風閣的常客。更奇怪的是,先生從來不用。”錢若水讓霍青遙查過單子,魯國公府每季都會購入一批香脂水粉,其中就有三罐的春回大地,然而國公府的女眷卻是雪顏霜的絕對擁簇。為此,霍青遙特地打聽過,才知道這三罐的春回大地是送往涼州的。


  對外界宣稱老死不相往來的魯國公祖孫,實際上卻在暗中傳遞消息。這也是錢若水猜測魯國公另有所謀的一大原因,自然也不難得出管易的真正目的。


  “當然,僅憑幾罐春回大地無法證明先生就是幕後主使。這當中汪真和琴華的死,卻甚是蹊蹺。我無法查驗汪真的屍體,但我相信汪真一定不是自殺,因為他留書的紙不是軍中之物,乃是和琴華一樣的戶部用紙。而琴華的死,也不會是府中女眷所為。琴華的個頭很高,身形粗壯,這也是王妃讓她打掃書房的原因,可以輕易地搬動王爺的藏書。要殺一個比普通女子高且壯的人,就一定是男子所為,且這個人的手法利落,隻在她的脖頸處留下一處勒痕。”


  錢若水見管易不語,心中明白了七八分,繼續又道:“能拿到我嫁妝中所帶的戶紙用紙,除了先生,沒有第二個人。很顯然,先生想警告我,你能輕易地嫁禍給我,或者把罪責轉移給別人。但是能出入東院的人,比如閔氏,她隻能春回大地這類東西感興趣,就算她爹是國子祭酒,可她對詩書毫無興趣,自然不會偷我的紙。是以,這個人非先生莫屬。”


  “之前我並不敢相信是先生,隻是先生對我的仇視毫無道理。先是因為鎮西軍,先生有殺我的理由。可王爺已經決定與我相攜到老,先生仍是對我百般刁難,這並不像先生的一慣作派。先生對王爺可謂是言聽計從,不離不棄,我這才更加確認那場刺殺的幕後主使,正是先生。”


  管易聽罷,麵色一鬆,似有千斤重負落下,如此更好,省卻他解釋的麻煩,“所以,我要殺你之心,絕不是說說而已,也不會因為你的一句話而收手。不管你承不承認自己的身份,今日我一定要殺了你,永絕後患。”


  錢若水理了理裙裾,“來吧,橫豎王爺也不會因為一個死人而與先生決裂。”


  他的刀很少殺人,他也不擅長殺人,平日裏隻是裝裝樣子。他用刀的機會也不多,單憑他的三寸不爛之舌就能殺人於無形。他也不屑於殺人,他一向認為殺雞焉用牛刀。但這一次,他必定要手刃錢若水,鏟除杜恪辰將會遇到的一切阻礙。就算是不被認同,他也要讓杜恪辰心無旁騖。


  管易揚起手中的刀,月色蒼寒,映得刀鋒寒光凜凜。


  突然,一道銀光刺入管易的眸中,他下意識地閉了眼睛,再開眸時,手中的刀已然落地,發出鏗鏘的聲響。


  “葉遷!”他看清了來人。


  葉遷的身形如刀,橫刀佇立在錢若水身前,以保護者的姿態與管易對峙。


  “你讓開。”管易怒斥,“你是王府的侍衛統領,保護王爺的安全是你的職責所在,而你卻對一個可能危害王爺的人視若無睹。”


  葉遷不為所動,冷冷地看著他:“王爺離開前,命我保護側妃安全,若有任何差池,提頭來見。我是軍人,王爺是一軍主帥,我怎能不聽命行事。先生要殺側妃,先問過我的刀答不答應。”


  錢若水從葉遷身後探出頭來,“我想先生暫時殺不了我,所以也不必在此磨嘴皮子了,說什麽為了王爺的安全。王爺昨夜離開,已經一天一夜,仍是沒有消息。他匆忙離開,隨身隻帶了一日的幹糧,若是今夜未歸,明日怕是就要挨餓了。挨餓事小,若是遭遇盜賊的阻擊,體力不支,將會是致命的。先生有時間與我為了莫虛有的罪名爭論不休,何不想想如何才能確保王爺的安危,這同樣也是為了魯國公府未來的榮辱福祉。”


  她說完,也不等管易的回複,起身向屋外走去,“葉遷,備馬。”


  葉遷愣了一下,“側妃你這是要……”


  “有人不想找王爺,隻能我自己去找。”錢若水回眸一笑,“到時候看看是誰和盜賊勾結的嫌疑更大一些。”


  管易在葉遷的刀刃脅迫下,從容地往後退了一步,撩袍跪地一坐,“難道你不是去讓王爺死得更快一點的嗎?”


  錢若水不想繼續與他做口舌之爭,眉眼一挑,以不容置喙的口吻道:“葉遷,走。”


  ***

  外麵沒有下雪,雪地上留下雜遝的腳印和馬蹄印,積雪和泥土混雜在一起,泥濘不堪。天仍是很冷,守城的將士們全副武裝,鼻子凍得通紅,那一張張曾經稚嫩的臉,已留下斑駁風霜。


  錢若水卸去濃烈的妝容,一身皮甲英姿颯爽,黑發綰成高髻以玉簪固定,身挎一個輕巧的布包,一馬當先,衝出土門關。她的身後跟著葉遷,甲冑在身,麵容蕭瑟。


  他們沿著雪地上的印跡一路跟過去,直至隱沒在漫天的黑暗之中。


  管易站在城牆上,眉頭深鎖,“她隻帶了葉遷,你也讓她出城?”


  馮琰也是一臉嚴竣,慚愧地低下頭,懊惱地說:“末將打不過她。”


  “葉遷這是反了不成?”管易氣極。


  馮琰一個年過四十,身經百戰的將領竟是紅了臉,“不是葉遷,是側妃她……”


  管易眯了眸子,想起在李霖家中被痛扁的場麵,背上倏地一痛,“你說說,這京裏的大家閨秀哪個像她這般暴力的?也不知道錢忠英是怎麽教女兒的,什麽百年世家,真是一派胡言。”


  馮琰陪著笑,“嗬嗬,末將記得齊國公的孫女不也是這般。”


  馮琰原在征北將軍齊國公帳下任職,後來陪杜恪辰到了鎮西軍,雖是出身世家,但馮氏這些年日漸沒落,他也沒有機會調回京城任職,隻能守著土門關。


  “齊國公是武將,世代征戰,怎能與錢家世代書香相提並論。”管易一直想不透,這錢家為何要把一個嫡長女教成這般。


  馮琰離職多年,並不清楚如今世家的風貌,隻能轉移話題,問:“先生以為是否要派兵支援?這錢側妃就算打得過末將,也未必能抵擋千軍萬馬。王爺帶了王讚和一隊人馬前去追擊,至今未歸,單憑錢側妃和葉遷就能找到他,並與他平安歸來,末將委實覺得不妥。那盜賊神出鬼沒,並不知他的底細,更不知他到底有多少人,這些魯莽行事,非兵家上策。”


  “叫人遠遠地跟著,不要讓她發現了。”管易仍是懷疑她,“保護好王爺,至於側妃,她有葉遷。一個葉遷能擋千軍萬馬,護她一人足夠了。王爺才是一軍主帥,不得有失。”


  ***

  錢若水一路疾馳,寒風滾過臉頰,如出利刃般剮過耳際,直至耳朵被凍僵,再也感覺不到疼痛。她趁夜出行,隻帶了葉遷一人,隻是為了隱藏行蹤。在她看來,盜賊能在夜間偷襲村莊,神不知鬼不覺地偷走百姓的存糧,可見他們的訓練有素,非一般的烏合之眾。因此,她可以肯定,土門關也必在他們的監視之下,否則糧食還沒運到,已經被劫了。為了不打草驚蛇,她必然不能大張旗鼓地帶著大隊人馬外出,而以管易謹慎的行事作風,也必然會派人悄然援助杜恪辰。當然,她最不想讓人知道,她和一般的大家閨秀不同。


  而最關鍵的一點,她懷疑土門關內有人與盜賊裏應外合。雖然她口口聲聲指控管易的嫌疑,可她知道,就算是整個鎮西軍都背叛了杜恪辰,管易也不會棄他於不顧。管易是為了管氏的未來不假,可他對杜恪辰的深厚感情有目共睹,為了杜恪辰,他可以做盡一切肮髒齷齪的事情,包括親手殺了她。也不知管易在背後做了多少事情,或許這土門關的將士飽受饑寒交迫之苦,就是他的手筆。


  行至一處狹穀,北風嘶吼,兩側斷崖掉落的冰棱子擦著臉頰而過。今夜沒有月光,伸手不見五指。這樣的夜晚,似乎最適合殺人,將一切都掩蓋在黑暗之中,掩埋在積雪之下。


  葉遷不禁放慢了速度,越往裏走風中的血腥之氣越濃,他蹙了眉低頭查探,突然低聲冷道:“側妃快看,是血。”


  錢若水也看到了,地上的腳印淩亂不堪,看似經過一場惡戰,血跡混著積雪已不見鮮紅之色,“奇怪,為何不見屍首和兵刃?”


  葉遷策馬與她並行,“興許隻是有人受傷。”


  錢若水卻說:“非也,你看這斑斑血跡……”


  葉遷順著她的手望過去,瞳仁猛地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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