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她低估了管易
“夏某也不明白,為何一定要殺了她?”夏辭西與他並肩而立,兩個俊朗不凡的男子立於酒肆之前,吸引了無數的目光駐足,他微笑揮手,照單全收,“若是因為錢家與鎮西軍之前的仇恨,管先生應該可以放心,錢大人已經把女兒都送過來了,就算有再深的仇恨,厲王殿下以後還有需要仰仗錢大人的地方,若是管先生殺了他的女兒,豈不是把這條路封死了。錢大人可是舊臣之首,與今上甚是不睦,拉攏了他,等於得到半個朝堂。”
管易眸中殺意漸顯,“謀大事者當不拘小節,錢大人是兩朝重臣,錢家亦是四世三公的門第,焉會不知道個中的曲直。隻是一個女兒,得到的卻是錢氏一門長久的榮光,何樂而不為?”
“管先生如此堅決,想必那日夏某與錢側妃出城遇刺,也是先生所為吧?”夏辭西之前想不通是誰想殺錢若水,雖說有鎮西軍的人出來承擔罪責,但以厲王之治軍嚴謹,斷不可能會有人草率行事。能夠調動驍騎營的死士,而不被發現者,隻怕除了這位管先生,沒有別人了。
“夏公子果然聰明,隻是就算你知道了,又能如何?”管易大大方方地承認,“小生還是有很多機會可以除掉她,至於為何要殺她,夏公子不必知道。”
“夏某不會讓你動她的。”
“可我一定要殺她,她會是厲王登基之路最大的絆腳石。”
夏辭西不解地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何如此堅決地想要殺錢若水,然而杜恪辰現下對她百般嗬護,管易想要得手也絕非易事,可就算管易得手了,他又該怎麽向杜恪辰交代。
難不成……
他知道錢若水到西北的真實目的?
***
糧食又被劫了!
護送糧食的一隊甲士拚死護衛,血濺當場。有一名士兵僥幸逃脫,用最後一口氣回到土門關,向杜恪辰稟告盜賊的去向後,咽了氣。
在杜恪辰想要唱一出請君入甕之前,他的甕沒了。
杜恪辰震怒,披甲上馬,帶著董大成、王讚和一隊飛騎追了出去,誓不把糧食搶回來,絕不回營。
當夜,杜恪辰沒有回營。
管易到達土門關的時候,已是第二日的夜裏,杜恪辰仍沒有回來。
他聽馮琰說了始末,直接闖進錢若水的房間,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眼中殺意畢現。
錢若水縫冬衣的動作未變,用眼角餘光掃過那把寒光逼人的刀,刀鋒平整,不見缺口。
“你要殺我?”
“你敢說你沒有與盜賊串通?”
錢若水微微一笑,“你說有便有,說沒有便沒有。眼下王爺不在土門關,你可以趁機除掉我,等他回來一切已成定局,他也不會因此而你與割袍斷義。”
她把管易想做的事都說了出來,讓管易手下一顫,差一點握不住刀。
“你以為我不敢?”
“不,你敢,你一直處心積慮想除掉我,現下是最好的機會,再不動手的話,以後就找不到這樣的機會了。”錢若水替他做了決定,抬起波瀾不驚的雙眸,她仍在微笑,“若是王爺回來,我不會再有這樣落單的機會,要殺就快點。”
不得不說,管易很欣賞她的膽識,在他見過的世家女中,她是第一個處變不驚的人,麵對生死關頭,她能做出最冷靜的處理。在對她的第一次刺殺中,他便清楚地看到她在整個過程中的應變能力,若不是因為她是錢若水,倒是一個值得結交的朋友。當然,像她這樣的對手,也是值得敬佩的。
管易遲疑著,這一刀下去很容易,可他已經開始顧忌後果。如今已不是錢若水初到涼州之前,杜恪辰對她熟視無睹,他盡可以為所欲為,如同輾死一隻螞蟻般輕易。
就在他遲疑之際,錢若水放下冬衣,冷冷地勾唇:“先生本該親自押運糧食抵達土門關,卻偏偏遲了一日,在這當中卻不知道因為何故。我倒是覺得,這是先生有意為之,讓盜賊有機可乘。”
管易冷哼,“你以為是王爺會信你?”
“那先生如何認為王爺會信你呢?”錢若水反問,“我與先生的機會均等,先生若是現下不殺了我,將罪名加之於我,到時候想再殺我,可就沒有機會了。但是,同樣的,王爺對於先生的信任也將不複存在。”
“你在威脅我?”管易的眉頭漸漸蹙起。
錢若水側眸,神情淡然,仿佛架在她脖子上的不是一把削鐵如泥,可瞬間致她於死地的刀,“我是在向先生闡明個中厲害,不值得因為我而破壞你與王爺數十年的兄弟之情。除掉我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可修複你與王爺之間的感情卻絕非一朝一夕。先生是聰明人,應該知道孰輕孰重。”
“可是我一定要殺了你呢?”
錢若水很認真地想了一下,“不知管先生將以何借口上報朝堂,讓我爹平撫喪女之痛而不遷怒王爺。先生也該知道,夏公子與我是故交,他與錢家關係甚密,我若是死於土門關,夏公子不會保持緘默。當然,先生若是把夏公子也一並解決,也就省事了。”
“你以為我會連夏辭西也殺了,讓更多的人把矛頭指向我嗎?”管易的確是低估了錢若水,她有如此縝密的心思真是讓他無從下手。他在進來之前,已經想好了諸多的理由,可以讓錢若水死得悄無聲息,可他千不該萬不該讓夏辭西知道他有殺她之心。
錢若水笑容篤定,“你當然不會殺夏辭西,你可以收買他,因為他是一個唯利是圖的商人,若是我的死已成定局,他定然會轉投先生,繼續支持厲王。可是如此一來,我爹必會生疑。那麽,先生也就無從遁形,我爹就算是拚了他一生清譽,也會與厲王周旋到底,不會讓厲王輕易得到他想要的,這也就會讓先生多年的努力付諸東流。同樣是那句話,孰輕孰重,先生自當清楚。”
“我與厲王避居西北多年,遠離朝堂紛爭,不需要錢大人的支持。”
錢若水挑眉,“就算先生想一輩子留在西北,隻怕魯國公已經沒有太多的時間。魯國公若是想遠離朝堂,何必仍居於京師重地。先生不會是想說,大隱隱於市,小隱隱於林,魯國公獨處於繁華之地,依然能兩耳不聞窗邊事。可魯國公近年來似乎招攬了不少的門客,說是陪他飲酒解悶。換成是你,你信嗎?”
管易的眸光漸冷,握刀的手陡然一緊,麵色卻是如常,“老人家大都如此,想一出是一出,我不覺得有什麽不妥。”
“先生不覺得似乎沒有太大的關係,但皇上怎麽想,先生以為呢?”
“你……”管易似乎明白過來,“這就是皇上派你來的目的?”
他竟然知道!
“我是皇上賜婚,不得不來。”錢若水打死也不會親口承認自己是皇上的細作,隻要她咬死與皇上無關,管易又能如何。這是特工守則的第一條,就算是死,也不能承認自己的真實身份,就算是證據確鑿,也要一口咬死。
“所以,我不得不殺了你。”管易手腕用刀,一道血痕赫然橫在她的脖頸間,纓紅的鮮血滴落。
錢若水受製於人,不敢輕舉妄動,可他握刀的手漸漸收緊,她的眸光也凝重起來,“先生既已想好,我無話可說,隻求先生手起刀落,給我一個痛快。”
“你放心,我會告訴王爺,盜賊去而複返,誤殺了你。”
錢若水垂眸,瞥見屋外一道身影赫然閃過,她淡然一笑,“但願王爺會相信你。”
管易此時也是兩難。錢若水說的不無道理,他很難不留後患地除掉錢若水,她是一個燙手的山芋,從她到涼州的那一刻起,便是殺不得的存在,而此時更兼具杜恪辰對她已然生情,這才是管易最害怕的地方。若是他這一刀下去,他與杜恪辰的兄弟之情也會走到盡頭,即便杜恪辰仍會待他如初,可始終有一個錢若水橫亙在他們之間,如鯁在喉。
可是不除掉她,她將會帶給杜恪辰什麽樣的危害,他不得而知。但他不願意看到杜恪辰被蒙蔽被欺騙,深陷於溫柔鄉中無法自拔。
錢若水見他遲遲未下手,突然開眸問道:“對了,在我臨死之前,先生可否告訴我,那日的刺殺可是先生一手安排的?”
“你如何知道是我做的?”管易是磊落的君子,敢做敢當,“可是你沒有證據,就算我現下承認了,你也奈何不了我,如同我知道你是皇上的人,可是我一樣是口說無憑。”
“我之前一直以為是王爺要除掉我,故意虛張聲勢。可是我發現凶手想轉移視線,故意在琴華房間的茶盞抹上春回大地,讓我以為是樓解語幹的。可是樓解語並不是這般心思縝密的人,她要是能調動驍騎營的死士,就不會養一條像羅四那樣的狗,而落得一敗塗地。”
錢若水沒往管易身上懷疑,是因為他和杜恪辰走得太近,越是親近的人,越不敢輕舉妄動。
可她這才知道,她低估了管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