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殺了錢若水
糧食有了,可禦寒的冬衣卻沒有著落。管易走了三日,仍然沒有消息傳來。隨後離開的王讚倒是回來了,可霍青遙看了信之後,什麽也沒說。
錢若水給霍青遙的信,是讓她購置布匹和棉絮,尋找城中的繡娘連夜趕製冬衣。可霍青遙手中不是沒有銀子,而是買不到合適的布匹。
涼州邊陲重鎮,商賈往來頻繁,經手的都是胡人趨之若鶩的絲綢,一般的布匹還真的不好買。
霍青遙對此也甚是發愁,拿著信跟夏辭西訴苦,“大當家你看看佛兒,這事可怎麽辦啊?又不是在京城,想要什麽隨口吩咐便是,有大把的商戶捧著貨物上門。這裏是涼州,普通的細葛布賣不出去,隻有絲綢才是互市的香餑餑。”
“那就用絲綢。”夏辭西不缺錢,為了錢若水,他也不在乎多花點銀子。
“絲綢!”霍青遙的聲音赫然拔高,“絲綢是胡商手中的珍稀物貨,豈會輕易割讓。再說了,軍中將士的棉衣都是穿於鎧甲之下,絲綢太滑,會讓鎧甲無法貼身固定,一旦有戰事,很容易有傷亡。”
夏辭西詫異地看著她,“你還知道這些?”
霍青遙大言不慚地說:“我以後是要當大當家夫人的,這些事情都是要知道的,不然怎麽做夏家的當家主母。”
夏辭西神情驟冷,眉眼疏離,“你的話太多了。”
霍青遙顯然對他的冷漠習以為常,笑意盈盈,彎彎的眉眼甚是可人,“話少了,你會娶我嗎?”
“不會。”夏辭西微微蹙眉,深感讓霍青遙到涼州是一個錯誤的決定。他原本以為,不會在涼州逗留,才會把霍青遙派到涼州,可這該死的暴雪讓他不能離開,他不能讓錢若水一個人孤立無援,在他眼中,霍青遙不是那麽靠譜的人。可事實似乎正好相反,她懂得比他想像中的要多。想當年,霍青遙還隻是他的一個小侍婢,因對帳目有一種天生的敏感,而被家老選中,把她派往京城。而她十年如一日地想嫁他為妻,似乎也從來沒有改變過。
遭到拒絕的霍青遙並不氣餒,鬥誌滿滿地說:“那當小妾也可以的。”
夏辭西氣結,“你這個姑娘家,說什麽給人作小,你是夏家家老選中的商賈之才,豈能隨隨便便地嫁人。”
“商賈之才就不用嫁人嗎?難道大當家就一輩子不成親嗎?”
“我成不成親,與你何幹。”
“大當家要是終身不娶,我就終身不嫁。”
夏辭西撂下狠話,“我明日便娶。”
霍青遙苦惱地垮了臉,“可是我的嫁衣在京城沒有帶來。”
夏辭西無言以對,默默扶額,火速逃離春風閣。
“可是布匹怎麽辦啊大當家!”霍青遙衝著他的背影大喊,可得到的答案卻是他頭也不回地離開。
霍青遙斂了笑,默默垂眸,眸中劃過一抹悲涼,早已麻木的心隱隱抽痛。她一如往常地難過轉身,而沒有看到遠處的奢華馬車撩開簾子。
而這一幕卻落入四處尋找夏辭西的管易眼中,他若有所思,抬步走進了春風閣。
“方才從這裏離開的可是夏辭西夏公子?”
霍青遙沒見過管易,可她畢竟在京城的貴族圈摸爬滾打多年,一見他周身的氣度,不似西北當地人,終日麵朝黃土,一身的土氣,立刻換了一副笑顏,“夏公子剛走,看公子眼窩深陷,麵色灰敗,想必近來鎖事纏身沒有睡好,我這有一款芙蓉蜜,特別適合疲倦的肌膚,公子要不要試試?”
管易也沒見過霍青遙,但她在王府上演的那出鬧劇,他早有耳聞,今日一見,她還是一襲男裝,風度翩翩,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誰家少年郎,唇紅齒白,甚是招人喜愛,看來她頂著這張雌雄莫辯的臉在京城的貴女圈格外吃得開。
“這位掌櫃和夏公子認識?”管易試探道。
霍青遙落落大方地承認,“認識啊,夏公子是春風閣的常客。你看他走南闖北的,那肌膚還是細嫩白皙,絲毫不受風雨摧殘,便是用了我春風閣的芙蓉蜜。”
管易似笑非笑,“可是小生沒有銀子。”
霍青遙立刻露出商人的市儈嘴臉,“那就慢走不送了。”
“霍姑娘還真是無情。”管易環視店堂,目光落在鎮店之寶“春回大地”,微微蹙了眉,“小生聽說霍姑娘與錢側妃交情非淺,小生是王府的管事管易。”
霍青遙聞言倒步了三步,用挑剔的目光從上到下把他打量了一遍,“魯國公的長孫,果然是氣宇軒昂。”
“你認識小生?”
“不認識。”霍青遙給了他一記大大的冷眼,“聽說而已。”
“這麽說來,小生真是榮幸。”管易談笑晏晏,“錢側妃與夏公子是故交,與霍姑娘也是自幼相識吧?”
霍青遙神情微訝,“管先生與佛兒也相識多日了,可我和先生卻是初次見麵。”
管易語塞,沒想到這丫頭還真是伶牙俐齒,叫他竟然不知道該如何繼續。
“管先生若是想攀交情賒賬的話,也不是不行,但不能記佛兒賬上,隻能記魯國公府上。”
管易嘴角抽搐,“我才不賒賬!”
“原來你不買東西啊。”霍青遙做了一個請的動作,“慢走不送。”
管易吃了個閉門羹,憤憤然地拂袖離開,他可以肯定,霍青遙和那個夏辭西之間一定相識已久,那是少女求愛不得才會有的表情,他太熟悉了。
霍青遙咬唇看著他漸行漸遠,突然打了一個激靈,叫來店裏的夥計小杜,“你上次去天香樓送貨,那裏的姑娘不是說管易經常去見的姑娘叫什麽來著?”
小杜摸了摸腦袋,想了半天,“好像叫可卿。”
“你好好記著,日後他要是再來搗亂,就把他的醜事捅到京城。”
“二當家,他之前在京城的時候,就已經逛遍各大青樓。”小杜提醒她這不是新鮮事。
“那可卿現下何處?我們可以讓她假裝有孕,敲點小錢。”
“小的不知道了,這種頭牌又不是小的能見的。”
霍青遙因此記恨上了管易,說話拐彎抹角,其心可誅。
***
夏辭西的糧草已經籌措妥當,可他卻不願意交給管易,堅持要跟管易同往土門關,管易自然是不肯的,可又不得不承認,鎮西軍需要他的銀子。
“夏某與管先生的目標是一致的,沒有必要你死我亡。”夏辭西處事圓滑,而在這個時候,他有必要表明自己的立場,起碼要讓杜恪辰身邊的人知道他的誠意,以免發生不必要的誤會,影響錢若水在王府的地位。尤其是對管易,一個具有舉足輕重地位的人,絕對不能得罪。不管他現下對錢若水的敵意有多深,以後都會是一家人。
“夏公子說什麽,小生聽不懂。”
夏辭西不介意重複一遍,“夏某與管先生一樣,以輔助厲王登基為目標。”
管易驟然抽刀架在他的脖頸上,“夏公子這是謀逆大罪,要殺頭的。”
夏辭西涼涼一笑,“管先生故意削減土門關的補給,這事要是讓王爺知道,你覺得你的人頭還會安好嗎?”
“你什麽意思?”管易眸中殺意畢露,“你覺得王爺是信你還是信我?”
其實,夏辭西並不確定是不是管易暗中動的手腳,隻是突然這麽一提,卻想不到管易的反應如此激烈。五年了,他隨杜恪辰蟄伏五年了,就算他不急,魯國公也該急了。所以,他要逼反杜恪辰。而管易是杜恪辰最親近、最信任的人,他必然知道杜恪辰的軟肋。就衝著這一點,夏辭西都不能與管易翻臉。
“我們應該合作。”夏辭西推開那把刀。
管易這回沒有拒絕,刀鋒一轉,把刀柄遞過去,“殺了錢若水,我們便能合作。”
夏辭西臉色驟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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鵝毛大雪終日不停,積雪又厚了一寸,踩上去嘎吱嘎吱作響,聽著莫名心煩,憑添幾分愁憂。
杜恪辰前日找了鄰近的一處府衙,又當了一回土匪,土匪是暗奪,可他是明搶,還是頂著厲王的名號去搶,讓人無法拒絕。
糧食是夠了,可冬衣還不見蹤影。錢若水也不能總是閑著,她跟蔣氏學起了針線,跟著她一起為將士們縫製冬衣。可她沒學過針線,因為府裏繡娘眾多,錢忠英覺得她沒有必要學那些沒用的事情,而且她還要管家,委實沒有時間花費在針線活上。
是以,她縫出來的衣物針腳粗鄙,不小心一扯動,可能就分崩離析。她不敢讓別人看到,因為這太丟人了,她一個大家閨秀,卻不懂這些,很是給杜恪辰丟人。
她推說累了,偷偷把縫製的棉衣帶回屋,讓夏菊一針一線教她。可夏菊的針線也不好,她是錢若水的大丫鬟,隻要會就可以了,不需要繡出花來。
錢若水隻能笨拙地紮針抽線,不到一個時辰,已是頭暈眼花,手腕酸痛。
“你做什麽呢?”杜恪辰與馮琰巡關,凍得鼻涕都出來了,帶著一身寒氣從背後抱住錢若水,“快讓我暖和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