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王爺是土匪
她說:“去下關村,用這些銀票向村民們購買牲畜,隻要不是下仔的,我都要。這大雪封山的,牲畜沒有吃的,也會凍死的。”
葉遷猶豫著不肯接,“要不要和王爺說一聲?”
“沒什麽要說的。”錢若水微惱,“你盡快去辦便是。”
葉遷領命,披上大氅投身風雪。
蔣氏神情微訝,默默地垂眸退了下去,對這位傳說的側妃不禁好奇起來。錢若水在京城是風雲人物,掌著偌大的尚書府,手段自然了得,可到了涼州,聽聞一進府便中了毒,之後又被刺殺,似乎一直處於被動挨打的局麵,也不知道為何突然入了杜恪辰的眼,躍身厲王寵妃。軍中對她的風評十分不好,無一不是恃寵而驕之類的評語。可今日從她的舉止看來,世人對她似乎有所偏頗。
“夫人?”馮琰與杜恪辰巡視各處布防方罷,見蔣氏端著米粥、胡餅一臉苦惱的樣子,心中了然:“側妃看不上?”
蔣氏連忙搖頭,“不是不是,側妃說這些賞給今日當值的將士,她和我們吃一樣的便是。”
馮琰欠身,“主帥,您看……”
杜恪辰眼底掠過一抹溫暖的笑意,“她……”
“馮夫人。”錢若水的聲音輕淺地傳來,“你別說那是我賞的,就說側妃看不上這窮酸的東西,要不然管易又會覺得我可能是在收買人心什麽的,又得跟他費一番唇舌。”
門外的三個人聽得真真切切,不禁麵色都有些凝重。她的不惜自毀聲名,倒顯得管易咄咄逼人,小人行徑。
“王爺您看?”蔣氏打破沉默。
杜恪辰向來知曉她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可親耳聽到她自毀聲名,又是另一回事,何況方才他還……
“什麽都別說,多煮些米粥分了。”
杜恪辰揮退馮琰夫婦,放輕腳步進了屋,錢若水正趴在桌案上寫字,神情專注,眉眼深邃。
“寫什麽呢?”他的語氣輕鬆。
錢若水頭也不抬,一言不發地繼續寫她的字。
“麵疙瘩湯你吃嗎?”被無視的杜恪辰再接再厲。
錢若水終於睨了他一眼,回道:“減肥,不吃。”
“不餓嗎?”昨夜還沒用過晚飯就出發,她在路上啃了幾口幹糧權當充饑,這會兒應該是餓了才對。
“不餓。”錢若水不知道在紙上寫什麽,劃得亂七八糟。
杜恪辰悻悻地轉身要走。
“那個……”
他當即又轉過來,眉眼飛揚,“要吃嗎?”
錢若水垮了臉,“就知道吃,夠吃嗎?”
他苦笑,“還不至於不夠。”
“王讚我支使不了,你讓他回一趟涼州,把這信交給霍青遙。”
“給管易一並帶去便是了。”
“不行。”錢若水不相信管易,也不想讓他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管易與我素來不睦,他肯定不會把信交給遙遙。”
杜恪辰思慮片刻,接過信,“那好吧。隻是你寫的是什麽,霍姑娘看得明白嗎?”
錢若水咬牙切齒,揚了揚手中的紙,“你這是說我寫字太醜。”
“不敢不敢。”他忙不迭地搖頭,錢忠英親自教的女兒寫字怎麽可能會醜。
錢若水這才不與他計較,“你先去吧,回來我還有事問你。”
杜恪辰出去後,沒有立刻回來,因他要求今日煮粥,蔣氏便讓人去拿米,可拿出來的米卻都是發黴了陳米,根本就不能吃。
“回主帥,這批米是入秋後新到的,還沒拆開過。”馮琰從未遇到過這樣的情況,有些束手無策。倘若說,這批的米全是發黴的陳米,就意味著土門關將士這一冬天都沒有米吃了。這是何等重要的大事。
杜恪辰麵色凝重,又拆了幾袋大米,仍然是發綠的陳米,散發著一股難聞的黴味。這批米是新到的,管易不可能不知道,既然他查驗簽收發往各處,又怎會不知這些米是有問題。
眼下管易和王讚皆回了涼州,新的糧食起碼要五天後才能運到。可這五天,總不能萬餘的將士吃不到半粒米。
杜恪辰略微思量,對馮琰說:“本王沒有記錯的話,離土門關最近的府衙,應是潼關?”
“沒錯,正是新桐府,打馬半日可達。”
“那府丞何方人士?”
“府丞姓劉名衝,長安人士。”
杜恪辰冷聲道:“備馬,馮琰,你帶一隊人馬隨本王去新桐府。”
*
新桐府在土關門的西側,麵朝黃土,並不是十分富庶的村鎮。劉衝十年寒窗,好不容易考了個進士出身,卻被發派到邊遠的新桐,心中淒苦自不必多言,終日無所事事,坐堂打瞌睡便是一日。還好此地民風淳樸,從未出過大事,連偷鄰居的家畜這種小事都很少發生。總之而言,這個府丞等於是白拿俸祿,好不逍遙。
可這一日,遠遠地便聽到馬蹄雷動,積雪覆蓋的路麵一片雜遝。
師爺從未見過這麽多的兵馬,趕緊來報,“府丞,好像有人來了。”
劉衝正四腳朝天地呼呼大睡,身前擱了一個暖爐,火燒得正旺,把他熱得一臉紅潮,“可能是路過的。”
“看他們的服飾好像是鎮西軍。”師爺見多識廣,知曉鎮西軍已有多年未更新甲胄,仍是當初得勝歸來時的黑甲灰衣。
劉衝滾落下地,“你說鎮西軍?”
還沒等劉衝反應過來,杜恪辰已經和馮琰進了新桐府衙門,頭戴金冠,麵容俊朗,行走間大氅飄展,氣勢逼人。
“你便是府丞劉衝?”杜恪辰撩袍坐在劉衝的位置上,雙腳往案幾上一擱,手裏揮舞著馬鞭,一副不可一世的囂張模樣,“本王路過你這新桐府,進來歇歇腳。”
劉衝呆愣地看著他,“你是……”
“混帳,這是厲王殿下,還不快快行禮。”馮琰當即厲聲喝斥,“真是不長眼的東西。”
那劉衝嚇得雙腿直抖,好不容易跪了下去,一臉的悲壯,“厲王恕……恕罪,小人,小人有眼不識泰山。”
“劉大人最近吃得可好,睡得可香?”杜恪辰垂眸望去,哎喲我去,這人吃成豬還真是不容易,看他那一身棉袍都裹不住他發胖的身體,麵色紅潤,發絲光滑。
劉衝連連點頭,“吃得好,睡得香。”
“正好,本王還沒吃飯,不知劉大人這裏的夥食如何呀?”
劉衝一聽厲王要在他這吃飯,當即吩咐廚房,山珍海味盡管上,不能怠慢了厲王。
未幾,一桌美味的飯菜端上來,果然叫人食指大動。
看來這新桐府還是有點油水的,他就算是拿了他們的糧食,也不會餓肚子,單看那劉衝的身材,就算餓個幾日,也還是有很多的肉。
杜恪辰筷子都沒動,便讓人把飯菜都裝進食盒帶走。
劉衝看得目瞪口呆,以為厲王對他的飯菜非常滿意,“王爺,廚下還有不少。”
“去廚房,把能拿的都拿了。”杜恪辰大手一揮,一隊甲士湧進了廚房,把桌案上、櫥櫃裏全都翻了一遍,把煮過的、沒煮過的統統都打包帶走。
劉衝這下有點犯怵,這厲王殿下怎麽像是盜賊進莊,不太對勁。
杜恪辰見他神色不對,急忙解釋道:“劉大人不要見怪,我這些兄弟這幾日進山搜查盜賊,好幾天沒吃飯。”
“有盜賊嗎?”劉衝大驚。
“他們專搶糧食,劉大人這邊沒什麽損失吧?”
劉衝搖頭,“沒有沒有,絕對沒有,卑職盡忠職守,不敢有一日懈怠。”
“不知這新桐的米倉在哪?本王隨你去查探一下,不要叫賊人偷襲了,大人還不知情呢。”
劉衝嚇得屁滾尿流,“絕無此事,絕無此事,師爺,快,帶王爺去米倉。”
於是,杜恪辰進了米倉,把大米和麥粉都拿走了一半。劉衝欲哭無淚,他這可是全縣的存糧,丟了一粒都是要殺頭的。要是大雪繼續,開春不能耕種,他拿什麽賑濟百姓。
“王爺,王爺,萬萬不可啊。”劉衝追著杜恪辰跑了出來,“王爺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
可杜恪辰已經上馬揚鞭,揚長而去。
“主帥,這會不會太過了?”馮琰有些擔憂,“萬一遇到雪災,來年不能耕種的話,這新桐府的百姓便要遭罪了。”
杜恪辰眉目微揚,唇邊帶笑,“這府衙一般的存糧都能抵五年災荒,新桐府人口不多,存糧也少,本王隻取走了一半,能保他們兩年無憂。若是這府丞敢上疏叫苦,明年這存糧也就補上了。”
“還是王爺想得周全。”
“本王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就算是搶了他們的,也是為了鎮西軍,鎮西軍吃不飽,這邊關也就不保,邊關不保,百姓如何安樂。”
杜恪辰帶著滿滿的五車糧食回來,得到將士們的擁戴,葉遷奉命購來的家畜也在同一時間到達,廚下一派繁忙,為今夜的盛宴拉開序幕。
“你搶的?”錢若水聽他述說糧食的來源,美目微瞪,眸光灼灼,“王爺霸氣!”
杜恪辰反倒不好意思,“窮途末路,不得已而為之。”
“可這些也隻是杯水車薪,非長久之計。”
“本王知道,所以回涼州後,本王去刺史府搶!”
“你土匪啊?”
“那你當不當押寨夫人?”
錢若水故作沉思,被他抱起深深地吻住,裹挾著寒意的唇瓣霸道地汲取她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