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錦衣百戶
半個時辰後。
在樓下房間裏,鞏昌知府劉如鐸以及他底下幾位府衙官員已經在此等候多時,不過他們並不著急,反倒是有些得意和放鬆,原本走得不甚相近的幾人,如今卻在隨意親近的互相攀談著。
正當壯年的同知劉長恭那透著股威嚴的臉上蹙起兩道粗粗的眉毛,和旁人的輕鬆談笑不同,顯得有些格格不入,這一切都落在知府劉如鐸眼中,他不由開口問道:“劉同知緣何憂心忡忡?”
撚著頜下幾根胡須的劉長恭正暗自琢磨,聽到知府劉如鐸的問話,他忙拱手說道:“知府大人,如今朝廷局勢複雜,您說這次以咱們跟那人的關係……會不會被一道牽扯進去?”
心知他肯定有什麽貓膩,知府劉如鐸微微一笑,手往上一指道:“劉同知暫且寬心,你沒聽到上差正是快活麽?”
“可那人擅離職守咱們還隱匿不報,上差若是問起來咱們該如何作答?難免有同黨之嫌啊?”劉長恭仍然不敢大意。
話音剛落,知府劉如鐸還未開口,通判孫邈便也跟著拱手道:“知府大人,同知大人所慮正是,就怕上差一將人羈回京裏,朝廷裏頭別有用心之人便會趁機指使他亂咬一通,到那時咱們可都吃不了兜著走。”
屋內眾人一時間靜了下來,看著他們臉色又變得遲疑和憂慮,知府劉如鐸捧起茶盞輕輕嘬了口,慢條斯理的道:“諸位同僚,上差大人作為天子親軍錦衣百戶,如今他更是奉了欽命而來,然他今卻與青樓女子廝混,上差大人都如此表態了,諸位同僚又何必在此多疑?想必上差大人他是不會太過為難咱們的,更何況事已至此隻怕是誰也說不得誰了,咱們把那人離去時間推遲上那麽幾日,也並不甚難。”
知府劉如鐸此番耐心解釋之下,屋內諸人都鬆了口氣,隻有同知劉長恭扭頭往門邊望了眼,細聲細語的道:“知府大人,話雖如此,不過還是找不到那人的好,管他跑了還是死了,這樣都牽扯不到咱們身上。”
劉如鐸也深以為然的定點了點頭,道:“這樣自然最好,不過為防萬一咱還是得做兩手準備,你們的東西都備好了吧?”
屋內諸人正要回話卻聽上頭突然沒了動靜,他們也趕緊閉了嘴隻是點了點頭,便換了話題閑聊起來。
劉長恭望了眼屋頂,也跟著捧了茶盞灌了口,而上頭房間的年輕男子此時已站起身來,他有些厭惡的看了眼地上兩具香豔的嬌軀。
那兩個青樓花魁雙剛睜開慵懶的眸便瞥見他眼中嫌棄的神色,不禁有些慌了神,隻道是自己服侍不周,不待開口告罪又見他大手一揮背過身去,兩個嬌豔的風塵女子慌忙爬起身來將衣服匆匆穿好,福了一禮弓著身子就往房門外退去了。
年輕男子聽到門開門合的聲音,皺著眉頭走到窗邊一把將虛掩的窗戶推開!
午後的陽光也有些慵懶,街道兩旁的小販叫賣聲也有氣無力的響著,看著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年輕漢子臉上冷冰冰的神情緩和了些,他回過身來仔細將身上的衣物穿戴整齊,又掃了一眼杯盤狼藉的房間,眼神在案桌上的酒杯菜肴停留了會兒,隨之閉起眼睛深深吸了口氣,他這才款步出了房間。
外頭的轉角樓梯處早有小廝在候著,年輕男子跟著小廝來到樓下的房間,越過小廝徑直推門進去。
“哐啷!”一聲,房門被從外邊推開,瞧見從門口進來的年輕男子,裏邊眾人頓時停止了攀談站起身來。
見主位空著這年輕男子也不客氣,直接大步走過去一屁股坐下端起旁邊案桌上的茶盞喝了一口,見眾人還在站著,忙抬手示意他們坐下,啟齒一笑說道:“諸位大人不必如此拘謹,此處又不是州府衙門,諸位請坐!”
待眾人道謝坐下,他又抬起眼皮瞧了一眼屋內眾人,雙目如電般在知府劉如鐸、同知劉長恭、通判孫邈以及推官王牧臉上一一掃過,最後目光重新落在鞏昌府知府劉如鐸身上,開口說道:“劉知府,本差交與你的朝廷公文可都下發各州各縣了?”
剛剛入座的劉如鐸聞言急忙又站起身來,拱手回道:“回上差大人的話,下官一早就派人分傳下去了,盤算腳程,想必此時大部分州縣應當都已收到了公文,而且下官已經吩咐下去,下邊州縣若有消息立即飛馬來報不得耽擱,下官及諸位同僚絕不敢誤了上差吩咐的差事。”
年輕男子掃視著輕輕一頷首,淡淡說道:“果真如此便好,對了劉知府,本差還有一事想請教一下。”
“上差隻管發問,下官定知無不言。”劉如鐸神態自若的一拱手。
“劉知府,駐陝西都司鞏昌府隴西錦衣衛南鎮撫司百戶楊瑜,緣何到此,又到底是何時失蹤的?”年輕男子道。
劉如鐸不假思索的回道:“回上差大人,百戶楊瑜緣何至此下官實在不知,隻知道是本月十六日發現人不見了。”
“事前他可曾有什麽異常之舉?”年輕男子把玩著案桌上的茶壺蓋,似漫不經心的問道。
劉如鐸道:“下官事後曾多次訊問楊瑜的親兵近侍,俱言他不曾有過什麽異常之舉,隻不過他們說起楊瑜經常接到飛鴿傳書,不過究竟是和誰在通書信那些親兵也不得而知,楊瑜失蹤之後那些信鴿也隨著他一起蹤跡全無,想必都被楊瑜暗地裏處理掉了。”
年輕男子繼續問道:“既如此,事後諸位大人可有追查他的下落?又查得什麽線索?”
“這……下官都以為楊瑜隻是一時離開,所以便都沒有在意,故而未有……”劉如鐸有些支吾起來。
“好了,今日到此為止吧,若有消息即可來報。”說罷,不待屋內眾人開口回話,年輕男子便一馬當先出了房間,留下麵麵相覷的劉如鐸等人。
“劉知府,剛才還好好的,上差他這是?”看著臉上似笑非笑的劉如鐸,通判孫邈小心的問道。
“無妨,諸位同僚你們今晚再把東西送到他的住處,記住了,切莫招搖!”劉如鐸看著門外,氣定神閑的說道。
一直默不作聲的推官王牧突然開口說道:“對了,諸位大人,反正咱們該說的都說了,今晚再叫上李公子,李公子慣愛風流恰與上差大人興趣相投,咱們給上差大人接風洗塵怎能少了他?而且李公子又和上差年紀相仿,想必他倆更能說到一起去。”
瞥了眼一臉忠厚模樣的推官王牧,劉如鐸沉吟道:“嗯……倒是可行,來人!帶我的帖子去城北李府一趟,請李公子今夜天香樓一聚。”
剛從門外踱進房中的青衣小廝恭敬的應了答,便弓著腰倒退幾步出去了。
隴西城北,李府。
正坐在書房裏把玩一隻白淨小瓶的李陽成,突然接到密報,漳縣來人帶來了新寺鎮張大戶十萬火急之回信,他起身接過堂下之人雙手奉上的書信便火急火燎的拆開,一目十行的瞧了,臉上頓時露出欣喜的神色。
李陽成眉飛色舞的將單膝跪在地上的小廝拉起,大力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大笑道:“哈哈哈,很好!得來全不費工夫,真乃天助我也!”
李陽成正得意間,又見外邊跑進來一個精幹的漢子,那漢子剛跑進來便單膝跪下奉上一封書信,李陽成接過一看,隻見上邊署名漳縣趙家。
“又是漳縣?”李陽成眼前一亮匆匆拆開一看,卻不由眉頭緊鎖,他拿起書桌上那隻小小如白玉般的小瓶子怔怔的看了幾眼,隨即沉聲道:“常瘋子!召集人手,即刻出發前往漳縣!”
“是!公子,老常這就去!”外頭院子裏,正舉著兩隻石鎖一上一下練力的一條赤膊大漢聽到叫喊,忙甕聲甕氣的應了聲。
……
漳縣縣城,一個藍袍公子正負手而立在西風酒樓二樓臨街的雅間窗邊,外邊的街上是熱鬧的人流,屋內則是杯盤狼藉、滿地碎瓷。
俊逸如書生的藍袍公子如此卻是鐵青著一張臉,他看著底下那慌裏慌張走去的漢子,憤憤的道:“四天了,一點消息都沒有,真是一群廢物!林?那邊也沒有任何消息傳來,就這般情形之下,方浣竟還有心思多管閑事,要不是龍家恰巧是我的人,豈不是被他壞了大事!氣煞我也!”
站了這許久終於聽見他開口,身邊的小廝暗暗鬆了口氣,道:“二少爺,氣大傷身,或許……”
“閃開!前頭的人把路讓開!噠噠噠……”
外頭的街道上忽然遠遠的傳來一陣喧鬧聲,那藍袍公子急忙探身往下瞧去,不一會兒便風風火火從街道那頭跑來一班衙役,隨後徑直從酒樓門前藍袍公子的眼皮子底下跑了過去。
望著那班衙役急急遠去的身影,藍袍公子突然一機靈,頭也不回的說道:“快去!讓方浣立刻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