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四章 死的是誰
這樣想著,玉珥又說:“但懷王此舉,也隻是將就,不能算聰明。你換位思考一下,如若你是那個打算幫他掩護作弊的人,發現他對你隻是逢場作戲,那他以後需要你幫忙的時候,你還會不會幫?當然不會。所以同理,他這一招,看似明哲保身,實則目光短淺,不計長遠。這樣一個出爾反爾的國家,我們也不會再輕易信任,甚至,不想再和他有任何關係,這就等於斷了外交。”
一個國家沒了外交是多可怕的事情,孟以澤還是知道的,他肅然點頭:“臣弟明白了,凡事有所為有所不為,觸犯國家長遠利益則絕對不可。
玉珥很欣慰,他比她想象中的還要聰明:“懷王篡位是鋌而走險,但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同情蒙帝就不必了,怪隻怪他自己沒本事。”
“政治家,從來沒有一個真的半點汙點都沒有。”玉珥垂著眼睫淡淡道,“他們謀劃第一,但也不是能隨心所欲,站得越高,需要顧忌的東西就越多,一言一行都會受到束縛,即便是皇帝,也是如此,也有求而不得。”
下午,她召了幾個大臣議事,她打好算盤:“少了蒙國這個外患,長孫氏的鐵騎就可以抽出一部分來援助東南兩道。”
幾位大臣也是這個想的,但長孫雲旗卻在結束議事後,私底下對她說:“陛下,長孫氏不允的。”
“為何不允?”
他道:“長孫氏避政數百年,這次出兵拱衛帝都,是他們所能做的最多的事。”他雖是個旁係,但也知道本族對皇族根深蒂固的隔閡。
玉珥聞言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提筆在紙上書寫什麽,片刻後,她將一封已經上了火漆的密函遞給長孫雲旗:“這封信,送去給長孫氏的族長,讓他看完,再決定出不出兵。”
她的神情決絕,長孫雲旗也不由得肅然,鄭重接過,迅速下去安排送信,玉珥目送他出門,眼底色彩不明,付望舒一直在一旁候著,忍不住問:“陛下在信上寫了什麽?”
玉珥神情忽然變得揶揄,這幾日她一直都是死氣沉沉的臉,這忽然一笑,反而讓人一愣。
她道:“唔,寫了如果他們肯出兵,我就將鳳位許給他們。”
鳳位?
皇後……不對,王夫?!
付望舒又是一愣,玉珥瞧著他的反應似乎心滿意足,哈哈一笑大步出了帳篷,也不知她剛才那話是真的,還是玩笑罷了。
付望舒沒有跟出去,跟在她身後的是劉季,玉珥攏了攏鬥篷,朝人少的地方走去:“靈王案查得怎麽樣?”她說過,她一直都沒有放棄追查靈王案真相。
劉季道:“早上剛收到探事司的密函。”
玉珥頷首,她有看到那隻信鴿:“寫了什麽?”
“他們找到了當年的穩婆。”
她疑惑側目:“穩婆?”
“為席絳候夫人接生的穩婆。”劉季抿了抿唇,斟酌道,“穩婆已經有七十多歲高齡,神智有些癡呆,他們問起席絳候夫人當年生下的那個孩子時,她卻言辭鑿鑿地說,當年那個孩子……”
“孩子如何?”
他艱難道:“不是死嬰。”
她一怔,倏地轉身:“你說什麽?!”
“陛下,此事時過境遷這麽多年,已經找不到什麽其他有用的證據,隻有這個半癡呆的老婆子的一麵之詞,似乎……”
玉珥沒有在聽他說話,她扶著護欄沉思。
假設那個老婆子說的話是真的。
靈王之子沒死,席絳候之子也沒死,那當年那個入葬的死嬰是誰?
據她所知,當年的事情應該是這樣的:
靈王靈王妃入獄後,眾大臣在康順帝麵前為靈王妃肚子裏的孩子求情,康順帝為了表現自己仁德無雙,便免了那個未出世的靈王之子死罪,隻提出這個孩子要他安置。所謂安置,不過就是將他隱姓埋名,送到一處無人煙的地方圈禁起來。
靈王妃不忍其子未來一生如此度過,便求助了表親姐妹席絳候夫人,席絳候又感當年靈王知遇之恩,便發誓定會保遺孤周全。後來席絳候夫人先靈王妃三日生產,誕下的是死嬰。這個死嬰便被席絳候帶到牢裏,換出了靈王之子。於是,真正的席白川在出世那日便死去,如今的席白川,是靈王之子。
這是她之前一直以為的事情來龍去脈。
然而,如今卻多了一個說法——當年席絳候夫人誕下的,不是死嬰。
所以。
靈王之子是誰?
席絳候之子是誰?
死去的嬰孩又是誰?
玉珥微微捏緊手指:“查,繼續查,我一定要弄清楚,當年到底還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會出這麽多誤會。”
“是。”
“還有,順便再查一個人。”玉珥沉了眸子,吐出三個字,“查安離。”
劉季一愣,隨即道:“是。”
玉珥一個人坐在帳篷內沉思,她知道劉季一定很奇怪為什麽她要特意查安離,其實她也說不上來具體是為什麽,總之心裏就是隱隱有種意識在驅使她,尤其是得知當年席絳候的兒子可能也沒死的時候,她就覺得這個人她應該查一查。
毫無證據,全憑本能地懷疑,這個一直以席白川的下屬為身份的男人,到底是不是僅此而已。
當晚,王軍的營地裏,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這個不速之客大概是想要暗中潛入,可惜他低估了王軍的防禦能力,於是在半路被王軍攔下了。
玉珥當時正在準備寬衣入睡,聽到喧嘩聲,重新披上披風出門,將領已經將這個黑衣蒙麵人按在她麵前,她抬手扯下他的麵巾,看清這個人,微微一愣:“雲溪?”
她笑了:“這倒是稀客,你來找朕還是來找妘瞬?”
雲溪,溧陽縣的老朋友。
雲溪喘著氣說:“草民主要是來找陛下的,找妘瞬是順路。”
“哦。”玉珥示意,“把人綁了,帶進來。”
於是雲溪就被五花大綁丟進玉珥的帳篷,玉珥坐在椅子上看著他:“我想不出來你能找朕做什麽,為了以防萬一,隻能把你綁了,安全點。”
“草民是向陛下坦白一件事的,這件事草民本來是不想說,難得想通了開竅了,就不遠千裏而來,希望陛下能看在我自首的份上,從輕發落。”
“你先說說,是什麽事。”
“是關於當年南海,被殺的慕容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