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坦然的反派
在這之前，南宮雲逸從未覺得一件事情讓她感到如此難捱，簡直就有一種被趕鴨子上架的感覺。
接下來的路程中，山路雖然十分崎嶇，但是南宮雲逸已經無暇顧及，她滿腦子就隻有一個問題。
自己這一次跟著巫小竹去道觀，究竟是好事兒還是壞事兒。
說是好事兒，是因為鹿函在道觀。
說是壞事兒，是因為榮老道是自己的敵人，甚至在幾個時辰之前，她還親耳聽到榮老道在和一些黑衣人商量著要抓住自己的事情。
最關鍵的是巫小竹根本不知道這情況，南宮雲逸最怕的是，巫小竹在並不知情的情況下，反倒幫著榮老道一起害了自己，到時候自己甚至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但南宮雲逸始終無法將這事情告訴巫小竹，自己說出來，恐怕會被巫小竹認為是挑撥離間，更何況，就算巫小竹知道真相，南宮雲逸也不敢肯定他會站在自己這邊，畢竟那個人是他一直追隨著的師父。
南宮雲逸並不擔心巫小竹是壞人，也不擔心他沒有是非觀念，正因為知道巫小竹是好人，她才不想讓巫小竹被夾在痛苦和糾結之中。
這種事情不管是誰遇到了，必然都會痛苦糾結，就如同此時的南宮雲逸，而南宮雲逸能做的選擇，就是將這種糾結留在自己身上，而不是讓巫小竹也被卷入其中。
更何況，在思亂想去一番之後，南宮雲逸意識到，這件事情對自己來說，已經根本談不上什麽好事兒壞事兒的判斷，她甚至連選擇的機會都沒有。
鹿函在榮老道的手上，她隻能這樣做。
隻有進，沒有退，談不上選擇。
不管心中有著再多的不情不願，但路就隻有那麽長，南宮雲逸、巫小竹和葵喜很快便來到了道觀門口，巫小竹的表情還有些興奮。
是啊，對於巫小竹來說，知道了鹿函在師父這裏，根本沒有什麽好擔心的，接下來要做的就隻是讓師父幫忙解救鹿函罷了。
但是南宮雲逸的心情卻是前所未有的沉重，甚至於邁上台階的時候，雙腿就好像是灌了鉛一樣沉重。
南宮雲逸和巫小竹抵達道觀的時候，天色剛剛亮起來，巫小竹進門便喊“師父”，葵喜也是進入自己家門一樣隨意，唯有南宮雲逸站在庭院中，手腳都不知道放在什麽地方。
榮老道還沒睡醒，被巫小竹叫醒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懶洋洋的，一臉不悅的樣子，渾身上下都散發著起床氣的氣息。
穿著睡衣的榮老道從後院走出來，見到是南宮雲逸和巫小竹等人，沒好氣兒地哼了一聲，罵道：“小兔崽子們，還有沒有點兒孝心？還懂不懂尊師重道尊老愛幼？”
榮老道的狀態，和之前沒有任何差別。
巫小竹不會在意這一點，在他的意識中，榮老道身上並沒有發生任何的改變，也不會發生，所以他根本沒有將注意力放在這裏，但南宮雲逸卻不一樣。
她本以為榮老道會有所變化，但是現在卻發現榮老道依舊是那樣子，甚至自然得不能再自然，反倒讓南宮雲逸覺得不舒服起來。
為什麽？是因為自己之前的判斷和猜想有錯？不，南宮雲逸清楚記得自己在圍牆外麵聽到的就是榮老道的聲音，那特別的聲線，不可能出錯。
南宮雲逸現在什麽都不能跟巫小竹說，她前所未有地希望見到鹿函出現在自己身邊，南宮雲逸迫不及待想要將所有讓她感到茫然無措的事情都告訴鹿函，和他商量商量，唯有他在，南宮雲逸才能覺得自己的主心骨又回來了。
此時榮老道懶洋洋地坐在對麵，先是將葵喜責罵了一通，問他昨天晚上又到哪兒去瘋，然後又對著巫小竹罵道：“還愣著幹嘛？大清早過來索命來的？”
“師父，我們是想……”
還不等巫小竹說出他們這一行的目的，榮老道已經先是不耐煩地擺擺手道：“天大的事情，讓我吃飽飯再說，你還在這兒等什麽？還不趕緊做飯去？”
使喚巫小竹下廚，對於榮老道來說是一件特別享受的事情，此時他滿臉的得意，卻還故意繃著臉，裝作一臉得了便宜賣乖的表情。
巫小竹有些不情願地往後院走去，葵喜也蹦蹦跳跳地跟著走遠了，望著他們的背影，南宮雲逸突然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口水。
糟糕。
就剩下自己和榮老道兩個人了。
南宮雲逸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坐在榮老道對麵的時候，手腳都別扭得不知道該放在哪裏，雖然並不是第一次見到榮老道，可是南宮雲逸卻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緊張，半晌都不敢說話。
對麵的榮老道歪歪扭扭地坐著，仍舊是那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搓著腳趾縫兒裏的泥。
動作看起來吊兒郎當，但是讓南宮雲逸最為介意的是，他似乎並沒有任何異樣的表現。
正當南宮雲逸生怕被榮老道看出自己心事重重的時候，後院已經響起了巫小竹急匆匆的腳步聲。
巫小竹著急，是想急著救人，南宮雲逸著急，是急著想知道自己的處境。
想到巫小竹很快就會來，南宮雲逸咬了咬嘴唇，已經顧不上別的，深吸了口氣對著榮老道開門見山地直接問道：“鹿函……鹿函是不是在你手上？”
南宮雲逸想知道一個答案，更希望自己能通過這個答案，知道榮老道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她知道一旦巫小竹回來了，自己恐怕就無法聽到自己想聽到的答案，故而鼓起了所有勇氣，一臉凝重地望著榮老道。
誰知道榮老道倒是抬起頭來，對著南宮雲逸露出了一個和平常並無二致的笑容。
“對啊，你也知道了？”
那種坦然簡直讓南宮雲逸羞愧。
說實話，南宮雲逸已經在心裏做出了無數種預期，她猜到了榮老道將會怎樣回答自己，而自己又要怎樣應對他，但是無論如何，南宮雲逸都沒想到榮老道竟然就這麽簡單平靜地回應了自己。
南宮雲逸好像被什麽東西卡住了喉嚨一樣，榮老道的回答，讓南宮雲逸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說些什麽才好。
就在南宮雲逸說完這麽一句之後，後院已經傳來了巫小竹急匆匆的腳步聲，緊跟著便看到巫小竹已經快步跑來，手上還端著一碟炒雞蛋和兩隻饅頭，他慌忙將飯菜送到了榮老道麵前，榮老道聞了聞香味兒，露出了十分滿意的貪婪表情，還順手在巫小竹的衣服上蹭了蹭他那雙剛剛摳過腳的手。
“不錯不錯，你小子手藝有長進。”
榮老道剛說完這句，巫小竹正想問話，榮老道已經豎起筷子，抽在了巫小竹的腦袋上。
人高馬大身材精壯的巫小竹被榮老道狠狠敲了這麽一下，竟然也不敢再說什麽，隻能呆呆地望著榮老道，這便聽到榮老道冷笑一聲道：“看什麽看？裝無辜？我就知道你小子沒按什麽好心，這麽殷勤！還以為你小子終於開了竅，知道你師父我不容易，想多孝敬我兩年呢！”
巫小竹被榮老道罵得莫名其妙，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呆呆地望著榮老道，就看到榮老道得意洋洋地哼了一聲道：“你還裝傻？還敢裝傻？”榮老道說著，做了一個作勢要打的手勢，巫小竹慌忙閃開，榮老道“呸”了一聲，筷子直戳巫小竹的腦門兒道：“這小丫頭都說了，你小子是來找我要人的！我就說你沒事兒怎麽往我這兒跑！”
南宮雲逸聞言恍然大悟，原來這榮老道並不擔心自己知道鹿函在他這裏的事情，也不怕被巫小竹知道，麵前的榮老道看起來光明磊落坦蕩蕩。
從腳趾頭到頭發絲兒，都看不出來一絲尷尬和擔憂。
榮老道的坦然讓南宮雲逸不知所措，巫小竹卻並未感到異樣，反倒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脖子，輕聲笑了。
南宮雲逸很少看到巫小竹的笑容，在這一刻，南宮雲逸突然發現，向來是冷著一張臉，就算在巫小菊麵前，也十分吝嗇笑容的巫小竹，唯有在榮老道麵前，才會好像個無所顧忌的孩子一樣。
這樣難能可貴的師徒之情固然值得讓人感動不假，但南宮雲逸卻更加覺得手足無措。
如果真的讓巫小竹知道，這個在他心中有著崇高地位的師父和自己是敵人，怎麽辦？
正當巫小竹這樣想著的時候，榮老道突然一本正經地望著巫小竹道：“不過，你小子這麽大早上急匆匆地趕來，肯定不止是為了那個孤魂野鬼吧？到底有什麽事兒，直接說吧！”
巫小竹舔了舔嘴唇，兩隻手有點兒糾結地扭在一起，抬起頭來望著榮老道，輕聲道：“師父，小菊出事兒了，我們是為了救他們而來。”
“什麽？！”聽到這話的榮老道突然從地上跳了起來，瞪著眼睛道：“小菊出事兒了？”
南宮雲逸曾經聽巫小菊說起來過，這榮老道雖然隻是巫小竹的師父，但是對巫小菊卻格外寵愛，盡管不肯教巫小菊學道術，卻也是為了她好，任由巫小菊自己瞎混，當個半吊子神婆，之所以不讓她涉及這一行，也是對巫小菊的另外一種保護。
聽說，在巫小竹和巫小菊還小的時候，巫小竹每天跟著榮老道練功，年紀小小的巫小菊非要跟在哥哥身邊，巫小竹沒有辦法，就將她一起帶來道觀，於是乎，每天就變成了榮老道一邊抱著巫小菊，拿著好吃的哄著巫小菊，一邊看著巫小竹練功。
直到後來，榮老道有時候還在抱怨，說巫小竹的本領之所以不到家，就是因為當年練功的時候，自己一訓斥巫小竹，巫小菊就大哭大鬧，榮老道拿巫小菊沒辦法，才沒把巫小竹培養成和自己一樣的捉鬼天師。
故而，在聽說巫小菊出事兒之後，榮老道會如此激動，卻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