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7章 他是自由的
傅景禮瞥了眼被她蹂躪過的髒兮兮的手帕,額角青筋跳了跳,嫌棄之情溢於言表,然而他到底沒說什麽。
想到之前聽到的消息,他不禁正色,“聽守衛的人說還有最後一批人快送過來了,相信很快他們會有大動作,你白日裏警惕些。”
白天守衛森嚴,他不敢光明正大地出來,自然也就不能隨時隨刻跟在她身邊保護她。
楚意聽罷微愣,下意識道,“這麽快?那我們怎麽辦啊?”
她臉上流露出一絲擔憂。
這麽些天,楚意也明白了過來,即便傅景禮來了,她的安全是有了保障,畢竟隻要他想,把她弄出去並不困難。
可她是能出去,其他人呢?
這裏這麽大一批少女又該怎麽辦?
傅景禮再厲害也不可能憑一己之力護得了這麽多人,這是毋庸置疑的!
如果可以的話,她當然也希望大家都能得救,可如果這要以傅景禮的安全做代價,楚意不禁產生了一絲動搖。
如果是楚意自己,要是用她一個人的性命來換這麽多人的安全,她可以毫不猶豫地答應。
可如果這個人換成傅景禮。
心裏某個聲音告訴她,她不願意!
少女心思細膩,傅景禮願意為了救她不惜一個人涉險,他難道不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嗎?他難道不知道牽扯進來這件事會有多危險嗎?
他當然知道,可他還是來了。
她若全然無動於衷是不可能的。
心裏流淌過一陣陌生的熱流,她清楚這是什麽。
不待傅景禮開口,楚意揚起了小臉一臉認真道,“傅景禮,你別管了,你走吧,趕緊離開這裏。”
傅景禮愣了一下,完全沒有料到她會這麽說,他直勾勾盯著她,對上她堅定不移的神色,緩緩眯了眯眸,眼裏劃過一抹不悅,若有所思片刻,不知道想到什麽,他收斂了戾氣,眼神似笑非笑,“你讓我走?”
楚意重重點頭,心裏卻有些澀澀的,她語氣低落,“嗯,這件事本來就和你沒關係,你沒有必要攪和進來。”
凸起的喉結微微滾動,傅景禮似乎是低低笑了一下,“你一個人留在這裏,不害怕?”
膽子不比老鼠大,還敢趕他走?真以為自己是什麽行俠仗義的女俠呢?
臭丫頭就是欠教訓。
他眼底掠過一絲危險。
怕,當然怕。
楚意幾乎都能想象到接下來迎接自己的會是什麽。
之前那個人對她說了那些奇怪的話,很顯然並不打算放過她,或許她的下場會比被擄來的這些少女還要慘……
光是想想,楚意就控製不住的發抖。
偽裝的再好,她也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乍一從天堂落到地獄,雖然沒有受什麽皮肉之苦,可是對未知命運的恐懼讓她整夜都睡不好覺,整個人已經瘦了一大圈了。
可她不能把傅景禮拖下水。
楚意唇顫了顫,抑製住內心席卷而來的空曠和恐慌,麵上不甚在意地抬了抬下巴,語氣洋洋得意,“我怕什麽,我爹可是堂堂太傅,我把身份一亮,他們還不得對我畢恭畢敬?”
事實上,她知道,就算她亮出了身份,無非是死的更快罷了,那些人並不會因為她爹是太傅就饒過她,相反,還會怕她泄露秘密殺人滅口。
傅景禮唇一斜,勾起的弧度意味不明。
視線慢悠悠在她微微顫抖的指尖掠過,他輕嗤一聲,喉嚨壓著隱約笑意,“放心,我既然把你帶出來了,自然也會把你安然無恙送回去。”
不待楚意開口,他眼皮微抬,眼神雋著輕描淡寫的狂妄,“便是沒有你,我也不會坐視不理我妹妹是皇後,我妹夫是皇帝,你說這件事,和我有沒有關係?”
他微微俯下身子,居高臨下看她,語氣半是玩味,半是感歎,“小丫頭膽子不大,腦子裏裝的倒是不少。”
修長的指尖點了點她的額頭,觸感微涼,楚意眸光發怔,定定地瞧著他。
他的眼神很亮,明亮又炙熱,在昏暗的視野裏熠熠發光,她清楚地感知到胸腔裏傳來有力的跳動,好似快要跳出喉嚨。
傅景禮是個什麽樣的人?
從前在帝京的時候,關於他的傳言大街小巷都是,似乎人人都知道,傅家三公子雖是天之驕子,卻不學無術,成日裏走雞鬥狗,沒個正形。
上頭有個當將軍的大哥,和入仕的二哥,皆是出了名的好兒郎,在如此鮮明的襯托下,他也就愈發令人不齒。
白白浪費了那麽好的家世和皮囊!
這人出了名的不思進取,脾性惡劣,以至於到了適婚年齡,卻沒人肯嫁給他。
他倒也好,拆自己的姻緣拆上了癮,每當家裏為自己說的一樁親事,他就屁顛兒屁顛兒的跑上去,無所不用其極,非得把人姑娘嚇退婚不可。
久而久之,帝京體麵的人家對他可謂是避之不及。
家裏提出要和傅家定親時,小姐妹同情地給她普及了傅景禮此人究竟有多惡劣,做過多少令人發指的事。
楚意私下裏也見過傅景禮幾次,印象委實算不得好,少年放浪形骸倚在欄杆上喝酒,側眸彎著唇角笑得好不正經,不知說了什麽,惹得花樓裏的姑娘羞紅了臉,大抵不是什麽好話!
楚意恍然大悟,咬牙切齒:這人就是個混子!
對這樁婚事,她是一百個不願意!
不過還沒等她提出抗議,就傳來對方離家出走的消息。
楚意鬆了口氣的同時,出離的憤怒了!
她是什麽洪水猛獸嗎?!
祖上冒青煙不知道修了幾輩子的福分能和她定親,這人不偷著樂也就罷了,居然還敢逃婚!
要嫌棄也是她嫌棄好嗎?
從此,楚意和對方結下了大梁子!
乃至於很長一段時間,傅景禮看著她就躲,也不知道是自知理虧還是怎麽。
再後來吧,她覺得這人雖然惡劣,卻也沒有傳聞中那麽不堪。
到了現在,她恍然大悟。
傳聞什麽的已經不重要了,她自己有眼睛。
不是每個人都要或上陣殺敵或入朝為官才令人欽佩。
少年心中有溝壑,有他自己的江湖。
她從來沒有一刻像眼前這樣清晰的感知到,他不在意那些人的看法,隻因他是自由的。
眼底有光,靈魂自由。
旁人怎麽想,又有什麽關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