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恨屋及烏
榮昌見他驚恐的模樣,心裏生出一絲愉悅來,她順著自己的心意輕笑出聲,蔥白的手指撫上紅豔豔的唇,譏誚著出聲,“怎麽,你該不會真以為本公主是來救你的吧?”
她也懶得繼續偽裝,事到如今,楊殊死定了!
她做什麽要費心思繼續陪他演戲?
氣勢全開的榮昌,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盛氣淩人的味道,她容貌淩厲美豔,經曆了一番變故,如同被打磨過的璞玉一般,散發著耀眼的光芒,在這黑暗的牢房裏,過分灼人眼了。
楊殊像從來不認識她一樣,他見過的榮昌,要麽溫柔體貼,要麽憔悴鬱鬱,要麽怨氣衝天,以至於他都忘了,她還是個公主,那種從骨子裏透出的尊貴,凜冽不容侵犯!
楊殊唇顫了顫,他咬了咬唇,抱著最後一絲希望開口,“公……公主,是不是陛下說什麽了?陛下不肯放過我對不對?沒關係的,您再去幫我多求幾次情,陛下說不定就心軟……”
榮昌唇角幾乎止不住地嘲諷上揚,這渣男的無恥真是一次又一次地刷新了她的認知!
他究竟是哪裏來的自信,她會為了他這麽折騰?
難不成離了他她就活不下去了嗎?
哪來的臉?!
她冷冷一勾唇,冷漠打斷他的癡心妄想,“本公主為什麽要幫你求情?”
這話問的直擊靈魂,她態度是從來沒有過的漠然,楊殊心一顫,眼裏浮現出幾分陌生,他囁嚅兩下,聲音帶著他自己都沒發覺的飄,“可我們,我們不是夫妻嗎?”
似是這個理由給了他莫大的勇氣,他重重呼出一口氣,喃喃地繼續,“我們是夫妻,之前是我不對,我發誓,此次風波過去以後,我一定對公主好,那個柳柔,隨便公主怎麽處置,還有那個……那個孩子,我也絕不會認他……”
他咬了咬牙,心道孩子還可以再生。
想到這裏,他眼睛一亮,語氣盡可能的溫柔緩慢,定定瞧著榮昌,“我知道,我們的孩子沒能來到世上,一直是公主心中的痛……”他留意到榮昌的眼神不再冷漠平靜,以為自己說動了她,再接再厲,“沒關係的,我們還會有很多孩子,我們……”
“閉嘴!”幾乎是咬牙切齒,榮昌盯著他,惡狠狠地說出這兩個字。
她眼底泛著紅,胸口直起伏,抿著的唇因用力而泛白,聲嘶力竭中帶著令人心驚的戾氣,“你有什麽資格提他!”
楊殊驚的愣住,下意識身子往後退。
她重重地喘了兩口氣,冷靜下來,見他這幅模樣,冷嗤一聲,“我一直挺好奇,你是哪來的臉,在做出那樣一係列的事之後,還能自欺欺人地以為,我對你還殘留著愛意?”
她話裏的諷刺毫不遮掩,楊殊感受到一陣強烈的屈辱,他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然而孩子是榮昌的逆鱗,她卻不打算就這麽放過他。
“且不說為你求情會不會惹怒皇兄,我憑什麽要為你求情?”
“我巴不得你不得好死!”她說到這裏,眼裏漫卷過漆黑濃烈的憎恨。
那恨意猶如實質一般,刀子一樣刮在他的臉上,身上,心上……
所過一處一片狼藉,又冷又痛。
楊殊白著臉,眼裏仍殘留著不敢置信,他喉嚨裏擠出艱澀的聲音,“你就這麽恨我?”
榮昌鳳眼微眯,不答反問,“你說呢?”
“你……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他不能接受一般,一邊喃喃著一邊搖頭。
她抬著下巴,眼裏沒有一絲情意,“那是我以前眼瞎,現在眼睛好了!”
楊殊如遭重擊般身子劇烈地顫了顫,他垂著頭,手指陷入身下的稻草,神色變得恍惚起來,神經質地瘋狂搖頭。
榮昌瞥見他一蹶不振的樣子,心裏竟異常的平靜,她扯了扯唇角,用平淡的語氣不冷不熱道,“貪汙公款,你還真是讓我大開眼界!楊殊,皇兄已經下了旨,三日後午門,斬首示眾。”
“你那麽愛麵子的一個人,頂著這副容貌,當著眾人的麵行刑,是不是比殺了你還難受?”她眼裏劃過嘲諷。
他的肩膀不可抑製地一抖。
她勾了勾唇,不緊不慢,以陳述的語氣繼續,“不過你也別擔心,柳柔也被抓了,她得罪了大司馬,被發現的時候,已經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楊殊垂著眼,聽見這個消息,心裏竟生出幾分快意,可轉而被鋪天蓋地的絕望麻木掩蓋。
他也快死了。
榮昌語氣帶了絲憐憫,“你放心,我一定會讓你們一家人,到地府團聚。”
楊殊猝然抬起頭,眼瞳一震,疾言厲色,“你連寧兒也不肯放過?!他還那麽小!”
她眼神平靜的令人毛骨悚然,上位者的冷酷盡顯無疑,“你認為,我榮昌是什麽好人?”
她眼睛微眯,眼尾像一把勾子,挑出凜冽的鋒芒,“柳柔害死了我的兒子,憑什麽,憑什麽我就不能讓她的兒子陪葬?!”
楊殊震驚的幾乎失語,好半晌,他緩過神來,確認她眼神沒有絲毫的摻假,整個人被一股怒火和慌亂攥住,“榮昌你個毒婦!”
榮昌嘴角一點點勾起,眼神帶著殘忍,“我變成現在這樣,不正是拜你所賜?”
他驀地回過神來,猛地撲上去要拉榮昌,神情癲狂,“不,你不能這樣榮昌!寧兒他還小,他什麽都不知道!他是無辜的!你不能這樣!”
她抿著唇,幹澀的生硬從喉嚨裏擠出,“那我的孩子呢?它就不無辜嗎?”
楊殊怔怔地垂下手。
刺激夠了楊殊,她對這個人也沒什麽好說的了。
榮昌轉過身,不遠處的火炬“啪嚓”一下爆出火花,火光搖曳兩下,將她的身影拉的很長。
“楊殊,黃泉路上,一路走好。”
他盯著她毫不留戀離去的背影,腦海裏突然浮現起第一次見榮昌的模樣。
驕傲的公主站在畫舫的另一端,抬著手擋住頭頂炙熱的陽光,她半眯著眼看過來,大膽地盯著他半晌,勾著紅唇,饒有興致笑了一下。
“你叫什麽名字?”
他從容失禮,不卑不亢,“楊殊。”
或許一開始,就是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