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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4章 物是人非

  段弘這一聲怒吼可把周圍的人嚇了個肝膽俱裂,連打得正歡的秦淵三人都齊齊停住手,驚恐地看向段弘。


  段南歌最先回神,連忙跑到段弘麵前,撫著段弘的胸口幫段弘順氣:“爹,爹您消消氣!不是大事兒,這不是什麽大事兒,您犯不著生氣。”


  段弘被氣得渾身發顫,一雙眼睛怒目圓瞪,眼底都浮出了幾分紅,這氣極的模樣可把段南歌給嚇壞了。


  國公爺雖然看起來仍舊健朗,可早年浴血沙場留下的舊傷到底還是影響了國公爺的健康,尤其國公爺也上了年紀,哪裏經得住這麽大的氣?若安撫不住怕是要出事兒。


  見段弘還是氣喘如牛,段南歌嚇得聲音都打了顫:“爹,子毅他興許隻是不適合從軍,您好歹問一問緣由,別平白氣壞了身子。”


  一聽段南歌這話段弘就又吼了起來:“不適合?為父是讓他去上陣殺敵了還是讓他潛入敵營了?不過就是做做普通士兵的訓練磨礪一下心性,這有什麽適合不適合的?是個人就能做到!


  為父沒指望他能像你堂哥那樣有將帥之才,也沒盼著他像你一樣為國分憂,可你看看他現在是個什麽樣子?!


  火頭軍是什麽地方?去火頭軍的不是年齡不足的孩子就是受了重傷的士兵,他段子毅身強體健,不缺胳膊不缺腿,他怎麽好意思在火頭軍一混好幾年?他要臉嗎還?!“


  “對對對,他不要臉,”段南歌連忙順著段弘的話說下去,“咱們把他帶回京城去,咱養著他,再不讓他出去丟人現眼了,爹您別生氣了。”


  這話說完,段南歌就轉頭看向秦淵,急道:“淵,把子毅帶走,讓軍醫看看他傷哪兒了。”


  國公爺那一腳踹得極狠,段子毅這半天就躺在地上沒動過,怕是傷得不輕。


  “別管他!”段弘氣得雙目赤紅。


  心知這個時候不能聽從段弘的胡言亂語,秦淵趕忙提起段子毅就跑了。


  給段子恒使了個眼色,段南歌就拽著段弘往另一個方向走:“爹,您看您這一發火都把人給嚇著了,人家還當值呢,咱去別處消消氣去。”


  段子恒連忙跑過來,抓住了段弘的另一隻胳膊:“伯父,您好幾年都沒回西北了,這一次來又因為擔心著南歌的事情沒空四處走走,咱們現在去,不知道現在西北這景跟伯父您當年見到的一不一樣。”


  兩個人也不管段弘願意還是不願意,軟硬兼施地就把人給拖走了。


  段弘一走,仇武才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


  “他娘的!快二十年沒見,這廝發起脾氣來還是這麽嚇人。”感歎一句,仇武才轉向已經傻眼的穆景晨,“對不住北涼的小國師,小國師您看您是要在咱們這兒住上幾日,還是即可打道回府?”


  私心裏仇武是希望穆景晨立刻打道回府的,但穆景晨今天一見著秦淵就光顧著發火了,正事一件沒說就碰上了段弘發火的混亂場麵,怎麽可能會走?


  於是衝仇武拱手一拜,穆景晨淡笑道:“怕是要給仇將軍添麻煩了。”


  一聽這話仇武就知道穆景晨是要住下:“無妨,隻是玉門關荒涼,要委屈小國師在天靈軍大營暫住了。”


  “無妨,有勞仇將軍。”


  玉門關的關門前總算是清靜了,當值的士兵們回過神後繼續巡查,隻暗道自從段家人來了玉門關之後這玉門關就分外熱鬧。


  另一邊段南歌和段子恒一路將段弘哄到開闊的地方,還陪著段弘罵了段子毅幾句,望著西北的天高雲舒,段弘吐出一口濁氣,心情總算是平複了一些。


  笑著睨了段南歌一眼,段弘歎息一聲,道:“難得能瞧見你這丫頭被嚇壞的模樣。”


  他雖然被氣得狠了,卻還記得南歌衝上來時按在自己胸口上的手都是抖得。


  段南歌瞪眼:“還不都是讓爹您給嚇的?您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多大年紀了,做什麽還跟段子毅置氣?他是個什麽德行您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知道歸知道……”段弘歎息一聲,“是為父沒教好。”


  見段弘一臉悵然,段子恒也生出幾分愧疚來:“是我辜負了伯父的信任,沒教好子毅。”


  段南歌翻了個白眼,柔聲細語道:“得了吧,你們爺倆可別把錯往自己身上攬了,咱們國公府的孩子哪有一個是管教出來的?以前子毅跟爹就不親,見著爹跟老鼠見了貓似的,再加上一個陳家惡意慫恿,他能學好才奇怪。


  現在他敢在天靈軍裏上躥下跳地胡鬧,不過也就是仗著子萱當了皇後,他如今不僅僅是段國公的嫡長子,還成了國舅,以他從前的脾性,不仗勢欺人才是見了鬼了。“


  段南歌這一番話說得有理有據,讓段弘和段子恒啞然。


  撇撇嘴,段南歌又道:“現如今咱們段家一個是當朝皇後,一個是宣武王妃,一個很有可能接替仇將軍成為天靈軍主帥,爹您還想讓子毅怎樣?他這個當朝國舅若是能成為段家的汙點倒也未嚐不是好事。”


  段南歌說這話就隻是想安慰段弘罷了,至於段家有沒有汙點段南歌並不在意,反正秦昊在位期間是不可能會把段家怎麽樣的,趁著現在她跟秦昊、段子萱的關係不錯,段南歌還可以恰當地引導一下下一任皇帝。


  而且他們國公府就段子毅這麽一個嫡子,還是個沒法繼承父業的,下麵的幾個弟弟妹妹怕是也不適合繼承父業,國公府的榮耀怕是就要斷在段南歌這一輩了,還考慮子輩、孫輩做什麽?

  但段南歌的這句安慰說得還是十分在理,讓段弘和段子恒深思起來。


  見狀,段南歌便不再說話,隻躺在了滿是碎石的地上,枕著胳膊愜意地望著藍天白雲,一點兒都不嫌硌得慌,等段弘和段子恒結束了思考,一轉頭就發現段南歌不見了,再一低頭就見段南歌正躺在地上呢。


  段弘氣得在段南歌的腿上踢了一腳:“你一女兒家怎麽這麽沒規矩?”


  撇撇嘴,段南歌一臉嫌棄地看著段弘:“您一征戰沙場的老將軍怎麽那麽多事兒?難得天氣不錯,躺會兒。”


  說著段南歌還拍了拍身邊的位置:“我可不信您年輕那會兒沒躺過。”


  靜默片刻,段弘還是在段南歌身邊躺下,望著頭頂熟悉卻又陌生了幾分的藍天白雲。段子恒也跟著躺下。


  當年段弘還在西北的時候,最愛做的事兒就是躺在這硌人的地上看天高雲舒,哪怕後背被硌得生疼,心裏也是舒坦的。


  那會兒先帝還是郡王,明明郡王府是在肅州,卻偏偏拖家帶口地搬進了天靈軍的大營,整日跟他們這些莽夫混在一起,兩人相識後,先帝就常陪著段弘一起躺在地上望天,一邊望一邊考校段弘的兵法,鬧得段弘覺得天都不好看了,鬱悶了好幾年。


  後來段弘娶了獨孤雪君,獨孤雪君也會陪段弘躺在地上望天,聊著瑣事,說著趣事,讓段弘覺得西北這天是最好看的天,幸福了好幾年。


  如今躺在段弘身邊的人又換了,換成了他的女兒和由他一手帶大的義侄,段弘望著頭頂廣袤無垠的藍天,望著望著就紅了眼。


  “南歌啊。”段弘突然開口,聲音有些哽。


  段南歌愣了愣,旋即淺淺一笑:“爹,您說。”


  過了一會兒,段弘的聲音才又響起:“咱們段家跟京城裏的那些世家不同,段家能有今日的榮耀和風光,全靠先帝信任,但為了回報這份信任,為父失去了很多,辜負了很多。”


  段南歌和段子恒默然不語。


  歎息一聲,段弘又道:“事到如今,為父怨不得誰,恨不上誰,便是對先帝也沒有多少感激之情,為父唯一驕傲的是為父這一輩子值了。”


  頓了頓,段弘繼續說道:“隻是為父這一輩子因為先帝庇佑所以過得順風順水,卻是將你們都帶進了比沙場還要凶險幾分的官場,為父護得了你們一時,卻護不了你們一世。”


  段南歌終於忍不住出了聲,卻是輕嗤一聲,故意十分嫌棄地說道:“誰用您庇佑?您管好您自己就成了。咱們段家沒有惹人厭的親戚,隻國公府裏的那些人,僅憑我兄妹三人就能護他們一世平安,他們的子孫也有他們自己去庇佑,沒您什麽事兒。”


  段弘偏頭怒瞪段南歌一眼,然後又望著藍天白雲沉聲道:“為父知道你們都能耐了,日後大概是用不著為父幫襯了。”


  “爹?”微微一怔,段南歌轉頭,詫異地看著段弘。


  國公爺這是什麽意思?要解甲歸田了?


  聽著段南歌詫異的聲音,段弘低笑出聲。


  難得他能讓這丫頭變了臉色,還是一天兩次。


  “為父這個段國公原本就隻有威望,沒有實權,恒兒知道,為父雖能調動三軍,可實際上連禁軍的虎符都不在為父手上,為父做事全憑先帝信任,為父忠心守護的也是先帝的天下,如今天宋易主,新主尚且年輕,為父少參與對你們來說才是好的。”


  “所以呢?”段南歌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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