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9章 妖瞳再現
段南歌原本就歪躺在床邊,反倒是段子恒在為他們三人收拾行李,穆景晨進去的時候,段南歌動也沒動,隻轉了轉眼珠掃了穆景晨一眼。
“我隻是不喜歡那些虛偽的說辭,小國師與我也算是舊相識,有話不妨直說,不然我可就隻能像對待其他人那樣敷衍小國師了,當然,若小國師不介意,那就當我剛剛說過的話是自言自語。”
“夫人恕罪,我隻是沒想到一別經年,夫人的心性卻分毫未變。”還是跟當年一樣自信自若,讓人看了就覺得她有些囂張。
“怎麽可能會變,”段南歌低眉淺笑,“這些年我又沒吃過什麽苦頭,反倒總是有人寵著,如何會變?”
沒人請他坐,穆景晨甚至覺得段南歌和段子恒都不會友好地請他坐下,於是就無禮一回,自己走到桌邊坐下了。
“可我聽說夫人隨五爺去往吳州時一直輔政,後來身懷六甲卻先後奔波趕往天宋京城和南楚,好不容易抵達了南楚,又因為生產而昏迷不醒。”
這還不算吃了苦頭?
段南歌輕笑一聲:“小國師的消息還挺靈通的,你這麽關心我,我有些怕。”
穆景晨麵色微窘:“身為國君輔臣,我自當了解天下大事,夫人與五爺在天宋地位尊貴,我自然要更關注二位一些,失禮之處還請夫人見諒。”
“無妨,”段南歌柔聲細語道,“誰在鄰國還沒有一兩個細作啊,這有來有往的,我怎麽好意思去責怪別人?無妨。”
穆景晨啞口無言。
見穆景晨語塞,段南歌的笑容越發甜美:“剛剛我就說過,小國師與我說話最好是有話直說,若論口舌之爭,小國師怕是比不過我,我可是成天到晚都跟那個廖五爺在一起。”
“夫人所言極是,受教了,”穆景晨決定聽從段南歌的建議,“那麽恕我直言,敢問夫人留在我北涼的大營裏,所圖為何?”
段南歌笑笑:“這得問你們陛下啊,我也想知道他為何非要留我?”
穆景晨眼神微閃:“是夫人說要有話直說,我誠心發問,夫人怎能出爾反爾地來敷衍我?”
“我隻是要你直言,可沒說我會直言,”見穆景晨變了臉色,段南歌話鋒一轉,一本正經道,“小國師若想讓我說句實話倒也不難,咱們定個規矩如何?”
“規矩?”穆景晨不解,“什麽規矩?”
段南歌不急不慢地起身,款步走到桌邊,在穆景晨對麵坐下:“你問我一個問題,我據實相告,而後我問你一個問題,你也必須以實相告,如何?”
微微一愣,穆景晨輕笑出聲:“夫人還真是不吃虧。”
“生意人哪有愛吃虧的?”段南歌低眉淺笑。
想了想,穆景晨點頭道:“好,這倒也公平,那麽是夫人先問,還是我先問?”
這女人會問的問題無外乎就是那麽幾個,規矩是他隻需要以實相告,卻並不需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你先問吧。”段南歌十分大方地讓穆景晨先問。
規矩已經定下,這就是互惠互利的事情,於是穆景晨也不客氣,直接問道:“夫人為何願意被困北涼大營?又為何答應跟我走?”
“這是兩個問題,”段南歌柔聲細語道,“數萬大軍壓境,我心裏慌啊,若不弄清你們的目的,我寢食難安。你們為何留我?”
穆景晨道:“因為你去過雷氏。”
據說雷氏藏有秘寶,陛下想要那秘寶。
段南歌一愣,旋即了然:“原來如此,我就說為什麽總是想不通。”
“夫人為什麽答應陛下要跟我走?夫人根本就不知道要跟我去哪兒不是嗎?”
段南歌聳聳肩,坦然道:“因為我鬥不過你們陛下,所以想換個人欺負。”
“……夫人還真是直言不諱。”穆景晨心中無奈,“我沒有什麽想知道的了,夫人的最後一個問題是什麽?”
轉了轉眼珠子,段南歌問道:“你們陛下屬意的儲君是哪一位?”
穆景晨愣住:“我以為夫人會問陛下有沒有攻打天宋打算。”
“可我喜歡出其不意。”段南歌淺淺一笑,“答案呢?”
歎息一聲,穆景晨總覺得自己是著了段南歌道兒,他隻是想問清段南歌的目的,段南歌要問的卻都是北涼皇帝的心意。
“從始至終未曾變過,”趁著段南歌還沒有追問,穆景晨起身,向段南歌作了個揖,“抱歉叨擾夫人休息,景晨告辭。”
話說完,穆景晨沒等段南歌回答就已經轉身快步離去。
望著穆景晨的背影,段南歌哂笑一聲:“溜得可真快。從始至終未曾變過嗎?”
段南歌轉頭看向段子恒:“北涼現在的太子是哪位?”
段子恒道:“是皇後所出的三皇子,據說當初北涼皇帝並不想立他為太子,但他是北涼皇室的第一個嫡子,滿朝文武都勸北涼的皇帝不能壞了祖宗規矩,北涼皇帝這才立了三皇子為太子。”
“哦?”段南歌挑眉,“北涼也講究立嫡不立長?”
段子恒笑道:“北涼的規矩有大半都是從天宋和西齊學去的,差不太多。”
“這樣啊……”段南歌眯起了眼睛。
眉眼微動,段子恒問段南歌道:“你該不會覺得穆景晨所指的那個人是北涼太子吧?”
“不然呢?”段南歌眉眼帶笑地看著段子恒,“你看那北涼皇帝像是會因為群臣力薦就做違心之舉的人嗎?北涼的國師府又怎麽會去輔佐一個不被北涼皇帝認可的皇子?”
段子恒擰眉:“萬一這正是北涼皇帝的障眼法呢?”
段南歌淺淺一笑:“那就要看哪個才是他布下的障了。”
入夜,出發的時間卻還沒到,段南歌覺得她還是應該見鳳沁以免,於是就獨身一人摸去了鳳沁的帳子。
鳳沁住的地方離軍中兵將略遠,在一處基本不會有人去的偏僻之處,加上鳳沁有意躲著段南歌,段南歌本是不該知道鳳沁的住處的,但托那些雲川暗衛的福,這大營裏的事情就沒有段南歌不知道的。
“什麽人?”這偏僻的地方實在是安靜,安靜到如鳳沁這樣沒習過武的人都能聽到段南歌的腳步聲。
輕笑一聲,段南歌撩開簾子,走了進去:“皇貴妃,好久不見啊。”
“你……”鳳沁有些慌亂,但轉念一想就鎮定了下來,隻是不敢看段南歌的眼睛,“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見鳳沁不過片刻就鎮定了下來,段南歌轉著眼珠子將這個布置簡樸的帳子打量一番:“北涼的皇帝還真是寵你,安排你住在這有數萬兵將護衛的大營裏竟還要添上一些暗衛,怎麽?在北涼也有許多人想取皇貴妃性命嗎?”
段南歌最後一句話裏的這個“也”字讓鳳沁的心頭一緊,緩緩退到桌邊,偷偷摸摸地將桌上的一個茶杯攥在了手裏。
陛下雖安排了暗衛在四周保護,但她是陛下的妃子,陛下怎麽能容得下那些男人在她近處?
瞥了眼鳳沁藏在身後的手,段南歌淺淺一笑:“放心吧,我對你的性命沒有興趣,我來隻是想問你一件事。”
“什麽事?”鳳沁仍舊戒備著。
段南歌不以為意,道:“你可知道陛下特地召來你們北涼的小國師穆景晨和駙馬獨孤禮,還命我今夜隨穆景晨一起離開大營,去往北涼?”
鳳沁眉心微蹙,思量一下才錯愕地看向段南歌:“你說什麽?他讓你跟穆景晨走?”
可就是鳳沁思量一下時的片刻停頓讓段南歌知道鳳沁說的是假話,那錯愕是假的,不知情也是假的。
邁開腳步,段南歌不徐不緩地走向鳳沁,一邊走一邊頗為顧忌似的東張西望,似乎是怕說出口的話被那些藏身暗處的暗衛聽到:“皇貴妃果然什麽都不知道,我知道陛下留我必是有用,但不管是什麽用,我都以為陛下是想要幫助皇貴妃的兒子,豈料今日穆景晨和獨孤禮到後陛下就偷偷召我,讓我趁夜隨穆景晨離開,還不許我跟任何人說,隻是我分明記得那穆景晨是站在太子身側的人,七皇子他……”
“我、我不知道,”鳳沁搖著頭略顯驚慌地說道,“他明明就承諾我會讓我們的兒子登上那個位置的……若不是如此我又怎麽會背叛小姐?他明明……”
說著,鳳沁的眼中甚至有淚水湧出。
暗暗冷笑,段南歌一手挑起鳳沁的下巴,另一隻手緩緩抬起,溫柔地替鳳沁拭去臉上的淚水,那一雙泛著幽藍的眼睛與鳳沁四目相對時,段南歌的雙眼就以一個奇異的速度輕眨一下,長長的睫毛隨之扇動,劃出奇異的弧度。
歎息一聲,段南歌放緩語速,柔聲細語道:“原本我想著若是陛下要我去幫七皇子,我就順了他的意,畢竟七皇子是皇貴妃的兒子,這一次皇貴妃雖是負了我的信任,可你畢竟是與母親情同姐妹的人,你先前對我說過的那些苦楚雖然未必盡數屬實,卻也不一定就是假的,我幫你這一次也算是替我娘補償你了,若我娘還在,她也不會忍心苛責與你。”
聽段南歌提起獨孤雪君,鳳沁的心中一痛。
不管有多少理由,她終究還是為了她自己而負了小姐……
趁鳳沁內疚不已的時候,段南歌的雙眼再度以那詭異的速度輕輕眨動:“事到如今,我隻是想替我娘問一句,陛下他究竟許了你什麽才讓你選擇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