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6章 都是舊相識
近日,北涼的軍營裏多了一道詭異的風景,因為北涼皇帝不容拒絕的挽留而不得不留下的段南歌完全沒有一點受困被囚的樣子,一日三餐那必定是帶著廖九和段子恒去火頭軍那裏點餐,偶爾還得要幾壇好酒,酒足飯飽了就在大營裏四處溜達,跟身邊的段子恒和廖九有說有笑,那模樣不像是被困,倒更像是郊遊來了,叫營中的將領們心中不安,紛紛猜測段南歌是不是在算計什麽。
北涼皇帝原本並不在意,他對自己很有信心,篤定段南歌一個小丫頭無論怎麽折騰必定都翻不出他的手掌心,可眼見著營中軍心惶惶,北涼皇帝這才稍稍重視起段南歌來。
於是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北涼皇帝將段南歌請去了他的營帳,邀請段南歌共進午餐。
段南歌自然是要帶著段子恒和廖九同行,隻是段南歌沒想到北涼皇帝竟是個心直口快的人,才一見麵就給了她一個警告。
“小丫頭,做事得有點兒分寸,別太得寸進尺,也別太不自量力,別以為你的那點兒心思能逃過朕的眼睛。”
段南歌的腳步一頓,眨著眼看著北涼皇帝,一頭霧水,且無辜極了:“陛下何出此言?我的哪點兒小心思?”
天地可鑒,在北涼大營住著的這五天,她每天好吃好睡的,日子過得愜意得不得了,哪有什麽小心思?而且北涼皇帝一直不見她,她就算有再多的心思又有什麽用?她可從來不做白費力氣的事情。
見段南歌的神情真的是無辜極了,北涼皇帝卻也不敢完全相信段南歌:“坐吧。”
“謝陛下。”十分虛偽地道個謝,段南歌就在北涼皇帝的對麵坐下了,可將桌上的飯菜掃了一眼,段南歌卻是沒有一點兒食欲。
自從關外的部族移居關內之後,這關外就沒有了牧民,可北涼幾萬兵將駐紮在這裏卻是每天都殺牛宰羊的,他們哪兒來的牛羊?該不會是專程從北涼運來的吧?太奢侈了。
見段南歌坐下後就沒動,北涼皇帝輕笑一聲,道:“看你的樣子倒不像是守規矩的人,沒想到還知些禮數。吃吧。”
聽到這話,段南歌的眉眼微動,淺笑著看著北涼皇帝,柔聲細語道:“陛下怕是誤會了什麽,您說我看起來不像是個守規矩的人,這話沒錯,卻不知陛下是從哪裏看出我知禮數了?我沒動筷並不是因為禮數,而是因為這些飯菜都不合我胃口。”
段南歌如此直言,毫無意外地讓北涼皇帝黑了臉:“朕以為天宋人都隻會拐著彎地說話。”
段南歌嬌俏笑道:“我以為北涼人憨直爽快,怕拐了彎之後讓陛下您誤會我的意思。”
北涼皇帝的臉色更加難看了:“段國公似乎是把你給寵壞了。”
“陛下英明,好像就是這樣。”看著北涼皇帝越來越黑的臉色,段南歌的笑容卻越來越甜美。
冷著臉瞪著段南歌,北涼皇帝突然端起酒杯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酒在口中停留片刻才過喉穿腸,這一杯酒下了肚,北涼皇帝的臉色就有所緩和,周身所散發出的怒氣也弱了一些。
“既然朕這裏的飯菜都不合你的胃口,那你就去火頭軍那裏看看吧,他們應該更熟悉你的口味。”
“多謝陛下。”段南歌起身,衝北涼皇帝一笑就轉身離開,一點兒都沒猶豫。
一直站在段南歌身後的段子恒和廖九泰然地向北涼皇帝行了個禮,然後就跟在了段南歌的身後。
見狀,北涼皇帝眯起了眼:“去查查那兩個男人。”
那兩個人絕對不是普通的護衛。
沒有人回答北涼皇帝問題,隻是在暗處守衛的一名暗衛疾奔離去,親自到天宋去打探消息。
另一邊,離開營帳走遠之後,段子恒就加快腳步趕至段南歌身側,低聲問道:“就這樣一直跟他耗著嗎?”
“不然呢?”微微揚起嘴角,段南歌的眉梢眼角都是若有似無的淺淡笑意,偏頭給了廖九一個眼神,廖九便趕至段南歌的另一邊,等著段南歌問話,“他們這幾天都做了什麽?”
這個他們指的是北涼軍。
廖九沉聲道:“鳳沁已回,隻是一直躲著夫人。已經沒有人試圖踏進玉門關,但皇帝的叫陣仍在繼續。另外北涼皇帝命人去將駙馬獨孤禮和小國師穆景晨請來了。”
“小國師?”段南歌微楞。
北涼皇帝請獨孤禮來這她能理解,畢竟獨孤禮是獨孤氏的人,與她沾親帶故,可為什麽要把小國師請來?她跟小國師隻有一麵之緣罷了,請他來做什麽?
“他們什麽時候能到?”
廖九不假思索道:“他們若是從北涼的都城趕來這裏,那少說也要十日。”
“若是?”段南歌眉梢輕佻。
段子恒輕笑一聲,溫聲道:“如今北涼時局複雜,穆景晨和獨孤禮分屬兩個派係,又都是其中至關重要的人物,被派出去做其他事情也不是不可能的。”
廖九補充道:“北涼皇帝不在都城,爭鬥會更激烈一些。”
段南歌微微眯起了眼睛:“明知如此卻還是離開了都城,且在這裏逗留多時,做的全是無謂的事情,北涼皇帝這是在養蠱啊。”
“養蠱?”段子恒和廖九微愣。
“是啊,養蠱,”段南歌柔聲細語道,“將所有備選的蠱蟲都放在同一個缸裏,任由他們互相殘殺,最後隻有一隻能活下來,而這一隻對養蠱人來說才是有價值的,是需要的,是可用的。”
養蠱這種事段子恒也聽說過,隻是這會兒突然聽段南歌說起來,還是用來比喻北涼都城裏的現狀,段子恒隻覺得脊背發涼,汗毛都豎起來了。
“你的意思是說,北涼皇帝是要通過這種方法來為北涼擇選新帝?”這已經不是“心狠手辣”這四個字所能形容的程度了。
“不知道,我猜猜而已,”段南歌聳聳肩,“我隻是覺得既然這整件事都是北涼皇帝跟鳳沁商量好的將計就計,那他們不可能沒算到北涼都城的亂局,算到了,卻還置之不理,我所能想到的就隻有這一種可能,也興許北涼皇帝隻是想考驗一下他們的兒子們。”
“那你呢?”段子恒並不關心北涼的皇子們要被他們的父親怎樣擺弄,他隻擔心段南歌,“他抓了你又有什麽用?”
“用來……威脅天宋?”這話段南歌自己說得都不確定。
看出段南歌的不解,段子恒抬頭摸了摸段南歌的頭,溫柔笑道:“罷了,不想了,他會將計就計,我們也會。”
“那當然!”下巴微挑,段南歌得意道,“說不定這計策我們用得比他們還好。”
“這是一定的,”段子恒笑道,“我們這裏有天宋最會唬人的宣武王妃,還怕個什麽?”
“我什麽時候唬人了?”段南歌斜段子恒一眼,“是他們笨,聽不出我的言外之意。”
“是是是,就屬你聰明。”
北涼皇帝對段南歌各種如在家中的自在行為的默許讓營裏的兵將漸漸的也將段南歌當成客人來對待,等穆景晨和獨孤禮到時,段南歌已經與北涼軍相處融洽,自己人一樣。
“夫人不愧是廖五爺的夫人,為人處世的手腕的確高明。”
這是穆景晨見到段南歌時說的第一句話,彼時段南歌正混在北涼軍中跟一群男人推杯換盞、喝酒吃肉,段子恒和廖九也在其列。
“怎麽才來?”抬頭看向穆景晨,段南歌仿佛是見到久別重逢的老友一樣熱絡,“你們陛下跟我說會請你們來與我作伴那都是半個月之前的事情了,你們是騎烏龜來的嗎?”
穆景晨一怔,狐疑地打量著低眉淺笑的段南歌。
套路,這一定是某種套路,這女人既然能跟秦淵結為夫妻,那必定與秦淵一樣奸詐狡猾,隻是他從未見過這種套路,這女人想耍什麽花樣?
見穆景晨呆住,段南歌眼底的笑意加深:“去見過你們陛下沒有?吃了飯沒有?還沒吃的話就坐下一起啊。”
獨孤禮也被段南歌的態度給腦糊塗了,看著反客為主的段南歌,一時之間竟分不清這裏究竟是北涼的大營還是天宋的大營。
麵麵相覷,穆景晨和獨孤禮還是順了段南歌的心意,在段南歌的對麵尋了個位置坐下。
“吃肉吃肉,剛烤好的,”見穆景晨和獨孤禮坐下,段南歌就遞了一隻羊腿過去,隨後還倒了兩碗酒遞過去,“你們北涼的酒是真的不錯。”
看看那羊腿,再看看那酒,穆景晨試探著問段南歌道:“夫人在北涼大營裏住了半月之久,五爺就不擔心嗎?”
“那有什麽可擔心的?”仰頭就將一碗酒一飲而盡,段南歌一臉享受,而後繼續說道,“這裏有吃有喝,風吹不著雨也淋不著,有人幫他養著我,他有什麽可擔心的?我不在他身邊盯著他他可不知道要有多高興了。”
不知道該不該相信段南歌這話,穆景晨又道:“我看沒有五爺在身邊,夫人也很開心。”
“那當然了,”段南歌毫不猶豫地一口承認,“你也不想想我們兩個都在一起多少年了?”
這麽說現在段南歌和秦淵的感情並不好?
麵麵相覷,這才隻是剛見麵,穆景晨和獨孤禮卻已經被段南歌唬得滿腹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