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嬌弱的司天監
將尋找顏雅君的事情交給了譚宜修之後,秦淵和段南歌就幾乎不過問,不是不關心,隻是心裏知道譚宜修是找不到人的,因此也沒讓譚宜修驚動如海軍,就隻讓他從廣陵城的守城兵裏挑出十來個人,根據客棧裏僅存的線索尋找顏雅君,還不準譚宜修聲張。
顏世良對這陣仗十分不滿,去找秦淵理論,秦淵卻隻回他一句若是不滿就去官府報官,那之後顏世良就再沒敢抱怨一句,隻是怕譚宜修不盡心尋找而整日跟在譚宜修身邊,然而即便如此他們也始終尋不到顏雅君。
另一邊秦淵和段南歌不願將心思花在顏雅君的事情上,因為司天監來了,所以兩個人都開始全力籌備修繕廣陵城的事情。
吳王府的書房裏,秦淵、司天監徐澤、工部侍郎韓江和廣陵城城主、工曹判司五人齊齊落座,隻是跟想象中的不同,相對比較廣陵城裏的兩位官員坐在秦淵麵前都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反倒是京城裏來的司天監徐澤和工部侍郎韓江看起來有些拘謹。
將四個人的表現盡收眼底,秦淵不由地揚起了嘴角。
原本廣陵城裏這些官吏在他麵前可比徐澤和韓江更加拘謹,隻是相處一段時間對他有所了解之後,這一個個的就放鬆了下來,好在他們都還看得出他對政務認真嚴謹,說起正事的時候可都不敢這樣放鬆。
眉眼微動,秦淵懶懶地靠在椅子裏,笑容可掬地問徐澤道:“徐大人不習慣長途跋涉,剛來那日虛弱無力,可今日徐大人這臉色就好看多了。”
徐澤連忙起身向秦淵作了個揖,說起話來那氣息都是飄著的:“勞王爺記掛,下官這身體一向如此,不礙事。”
秦淵溫聲道:“這裏不是城主府,是爺的家,爺找幾位來也隻是想說幾句閑話,幾位也不必拘著禮數,有什麽話坐著說便好。徐大人快坐下吧。”
“多謝王爺。”徐澤這才慢騰騰地坐下。
因為身體不好,所以徐澤不管做什麽都是慢慢悠悠的,常常會讓在一旁看著的人替他心急。
秦淵這才切入正題,問徐澤道:“徐大人來廣陵城已有幾日,可了解過廣陵城的布局?”
徐澤用那有些飄的柔弱聲音說道:“工曹的大人已經給下官看過廣陵城的興建布局圖。”
秦淵支著腦袋,懶懶地問道:“那徐大人覺得廣陵城的風水如何?”
“這個……”徐澤瞄了秦淵一眼,“總體不錯,但還能更好。”
臨行前陛下可專門囑咐過他,說吳王爺讓他來這一趟就是為了要重建廣陵城,吳王心意已決,會特地請他來看風水也不過是向讓他幫忙安撫民心。
不得不說,吳王這一步棋走得妙。這廣陵城雖不如京城或者餘杭繁榮,卻也不貧窮,城中百姓安居樂業,生活富足,吳王此番要在城中大興土木,那可是擾了百姓安穩,再說嚴重一些那是要毀了他們祖上留下的基業,旁的事情都好說,可這要拆人家宅子、毀人家店鋪,不管如何安撫,百姓都絕不會答應,但請他這個司天監來這事情就大有不同了。
朝廷司天台中的大小官員學的全是卜卦測算之術,有精通卜卦的,有精通觀星的,有擅於祭祀祈福的,自然也有精通風水觀測的,每年的春祭秋祀雖是禮部與光祿寺一起籌備,但最後站上那方祭台通達天意的都是他司天台的人,每逢大戰,在戰前為天宋、為將士祈福的也是他司天台的人。在當權者心中他們司天台的作用僅止於安撫民心,但對尋常百姓來說,他們是能窺測天命、傳達天意的人,隻要他們站上祭台,那不管他們說什麽,百姓都會遵從,即便有些明智之人對他們說出口的謊言和虛言心知肚明,他們也會因為心中對天、對神的敬畏而選擇默默順從。
再說回吳王想要重建廣陵城這事,這事若由吳王和當地官吏與百姓解釋,那不管他們說的多在理,百姓不懂,便不會認,可隻要他這個司天監開設祭壇“連通”上天,隻這“天意”二字就能讓百姓順從,頂多也隻是有人心不甘情不願罷了。
而聽了徐澤的話,秦淵卻有些不滿足似的撇了撇嘴:“徐大人這話的意思是說這廣陵城重建抑或不重建都無所謂?左右這裏都是個好地方,廣陵城的布局也沒什麽不好的地方,何必為了更好而大興土木、勞民傷財?”
徐澤一愣,趕忙說道:“話倒也不是這麽說的。王爺恕罪,下官離京之前鬥膽向陛下要了王爺和王妃的生辰八字,發現王爺與王妃的運數跟吳越這一代尤其是廣陵城極為相合,隻是這廣陵城的布局需要稍微改動一下,不然三五年之內,廣陵城必迎來一災,或許會生靈塗炭。”
葉城主和工曹判司不知道京城官場那投其所好信口胡說的潛規則,一聽這話都給嚇得目瞪口呆。
“這都要生靈塗炭了,還能說王爺和王妃的運數與廣陵城極為相合?”
話音落,葉城主頓時就想抽自己一嘴巴,其他人也都驚疑不定地看向葉城主。
徐澤的嘴角微抽,隻得圓場說道:“天宋境內,除去京城,其他城鎮的興建多半都是請的江湖術士來給看的風水,再落魄一點兒的興許連江湖術士都不請,就隻是百姓自己建屋建舍,難免會亂了天地章法,這廣陵城的布局雖說是講究的,但卻不夠精細,如今王爺有心,想保吳越的長治久安,想為百姓免去災禍,那就不得不精細一些,不然豈不是要辜負了王爺的一片心意?”
這一大段話說完,徐澤有些疲累似的歎了口氣,還控製不住地咳了兩聲,徐澤覺得當著秦淵的麵兒咳嗽有些失禮,便端起茶水喝下一口,將湧上喉嚨的咳意給壓了回去。
見徐澤是一副難受的模樣,秦淵向後仰身,敲了敲屏風:“南歌,讓廚房給徐大人熬碗梨湯。”
秦淵這一開口,書房裏的所有人都驚訝地看向那張屏風。
吳王妃一直都在屏風後麵呢?
果然,段南歌懶懶的聲音立刻從屏風後麵飄出:“梨湯就免了,熬起來太費時間,早就聽說徐大人有這毛病,我讓己未準備了些藥片,讓徐大人含在嘴裏靠近舌根的地方就好。”
話沒說完,段南歌就揚起了手,向後一甩就將手中的小瓷瓶甩了出去,那瓷瓶越過屏風頂端,砸向秦淵的頭頂。
秦淵的眼神一閃,連忙偏開頭,然後伸手抓住那瓷瓶。
“你就不能起身送出來?”嘴上埋怨著,秦淵的眼中卻滿是笑意,隨手就將那瓷瓶丟給了徐澤,“王妃拿出手的可都是好東西,徐大人試試。”
徐澤手忙腳亂地接住那個瓷瓶,如獲至寶一樣捧在手上,生怕那瓷瓶摔在地上。
“下官惶恐。”手上捧著瓷瓶,徐澤一臉糾結。
這藥他該不該吃啊?
秦淵不以為意地笑道:“徐大人且試試吧,若是管用,就向王妃討個方子,回京之後讓太醫院調配一副。徐大人的本事那都是尋常人學不來的,徐大人千萬要保重身體才是。”
“多謝王爺關懷!謝王妃賜藥!”徐澤慢吞吞地打開了瓷瓶,從裏麵倒出一枚隻有指甲大小的藥片,猶豫著將藥片塞進了嘴裏。
這小小的插曲過後,幾個男人就又說回了正題,秦淵重建廣陵城的決心徐澤四人是知道的,葉城主和工曹判司早就被秦淵軟硬兼施地說服,徐澤和韓江受皇帝囑托,自然也不會違背聖意,於是秦淵免去了說服他人的口舌,幾個人直接談到了該用怎樣的場麵說服百姓,而後又該如何進行廣陵城的重建工程,這一聊就是整整一個下午。
天光漸暗,書房裏也變得昏暗起來,幾個男人這才意猶未盡地收住了話頭。
“都這個時辰了,幾位大人就留在王府裏用飯吧。”
“這可怎麽使得!”韓江連忙搖頭拒絕,“下官等回去吃就好。”
“回去?”秦淵好笑地看著韓江,“你跟徐大人暫時住在驛館裏,那驛館裏能有什麽好吃的?還是幾位大人約好了同去好吃好喝?嫌棄爺?”
“不是不是不是!”韓江頓時更加惶恐了,“隻是王爺身份尊貴,怎好與下官等同桌而食?”
“這還有講究?爺怎麽不知道?”秦淵笑著斜了韓江一眼,“這裏是廣陵城,又不是京城,爺這兒沒那些規矩,走,跟爺到花廳裏去。南歌,走了。”
喊了一聲,秦淵都已經往書房門口走出兩步了,卻突然發現他既沒聽到段南歌的回應,也沒聽到段南歌的腳步聲。
秦淵倏地停下腳,轉頭看向屏風上的剪影,一臉狐疑:“南歌?”
仍舊沒有回應。
秦淵當即就轉身走了回去,繞進屏風裏麵,結果進去一看就見段南歌整個人縮在寬大的椅子裏睡著了。
秦淵怔了怔,雖然段南歌縮在椅子裏酣睡的模樣有些可愛,雖然此情此景有些好笑,但秦淵卻笑不出來。
“南歌?”秦淵走過去伸手推了推段南歌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