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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9章 誰給的勇氣?

  聽到這個問題,秦淵有些苦惱地搖搖頭:“還沒有,頭疼得緊。”


  這職位,不好安排啊。


  沉吟片刻,容笙問道:“王爺是想將這些人平調過來,還是要重新視才而用?”


  秦淵道:“爺是打算將他們平調過來,相當於跟吳州的官員調換一下而已,可……”


  可他總覺得還有什麽地方不太妥當,卻又說不清是哪裏不妥,一時之間拿不定主意,才想著找長孫景曦幾人商量商量。這幾個人見識頗廣,見解也十分獨到,說不定就能給他點兒什麽啟發。


  卓星闌皺眉道:“王爺中意的這些人當中,有廣陵人嗎?或者出生於吳越江南,對這裏的風土人情比較了解的?”


  秦淵一愣,搖了搖頭,道:“這爺還真不清楚。”


  卓星淵意會了自家哥哥的意思,對秦淵說道:“王爺,您所中意的這些人興許是能力出眾,稱得上是天宋朝堂上的精英,可他們最大的不足便是他們不了解吳越江南的風土人情,王爺若是想讓他們來到廣陵城後立刻就能派上用場,那恐怕是不行。”


  秦淵腦中靈光一閃,恍然大悟。


  原來是差在這兒了!他常年行走在大江南北,因為要與各地、各種各樣的人打交道,所以風土人情這門學問他早就研究過了,但其他人卻還沒有。


  想到了這個問題,再低頭去看手上的那份名單,秦淵眉心緊鎖。


  他若要調人,那肯定是將本地的調走,將外地的調來,如此一來,正牽扯到星淵所說的這個問題。


  見秦淵擰眉,其他幾人也跟著苦思冥想起來,為秦淵排憂解難本就是他們的職責所在。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苦思之際,屏風後的段南歌悠悠開口,雖然聲音有些嘶啞,但那慵懶的語調卻一如既往:“地方官府與京城一樣分文政和武政,武政方麵自不用說,軍中以天宋軍法為唯一行事準則,與風土民情沒有太大幹係,至於文政……


  州牧統管吳州諸事,各城又有城主坐鎮,他們日常要處理的事務與百姓關係密切,似乎應該極為了解當地的風土人情才好辦事,然而州牧和城主的身側都設有輔佐官吏,這些人的俸祿可不能白拿,因此我覺得州牧和城主可以擇優任用,至於他們對吳越江南風土人情的認知不足可以由輔佐官吏彌補。


  再說六曹,六曹之中,唯有禮曹和戶曹所轄之事與民生切實相關,這兩曹的判司若能了解當地的風土人情,辦起事來自然便捷有效,但另外四曹不論在哪兒要做的事情都大同小異,與其說是希望他們能了解當地的風土人情,不如說是希望他們在為人處世方麵能圓滑一些,不會引起百姓反感就好了。


  至於六曹判司之下的那些官吏,似乎就不需要這樣耗費心思地精挑細選,隻要不是什麽素行不良、品性惡劣的人就好。“


  地方六曹對應京城六部,即兵曹、刑曹、禮曹、戶曹、工曹和吏曹,每曹設一司,又稱判司。


  段南歌這一番話說完,書房裏頓時鴉雀無聲,連同秦淵在內,每個人都在思考。


  “王妃果然聰慧異常,”半晌後,長孫景曦開口道,“但僅有一處,景曦以為王妃所言略有不妥。”


  “景曦公子請說。”屏風之後,段南歌仍聚精會神地在紙上描繪些什麽,但這並不影響她聽取長孫景曦的意見。


  長孫景曦溫聲道:“天宋各地的軍隊雖該以天宋軍法為行事準則,但實際上各地的駐軍營中仍有各自的規矩和作風,不可一概而論。”


  長孫景曦的話音剛落,段南歌的質疑就起:“是誰給他們的權力和勇氣自立規矩、妄自行動?陛下準各州州牧因地製宜,可曾準三軍將帥擅改軍規軍法?”


  “這……”長孫景曦幾人麵麵相覷。


  顧爾點點頭,不無欽佩地說道:“王妃所言甚是,兵與民不同,如今天下太平,不需要集結三軍協同作戰,他們天各一方,各有各的章法尚且不會耽誤大事,甚至看不出任何不妥,可一旦興起戰事、三軍集結,那他們就隻能依天宋軍規軍法統一行事,若還因著習慣而沿用各自的章法,那必定軍不成軍,難擋外敵。”


  “嗯……”長孫景曦也蹙起了眉,“常言道無規矩不成方圓,而這製定規矩、畫出方圓的人尤為重要,在府宅之中,通常是男主人訂立規矩,於是男主人就被稱為一家之主,家主之命不可違,在天宋是陛下訂立規矩,於是陛下就是天宋之主,國君之命不可違,在軍中若是將帥訂立規矩,那這將帥便是一軍之主,同理,將帥之命不可違。


  這樣看來,若軍中奉行陛下所訂下的軍規軍紀,那這將帥便是陛下,可若各軍統帥自立規矩,那無異於在軍中自立為王,是篡奪了陛下手中對軍隊的掌控大權。“


  容笙歎息一聲,道:“可實際上各地駐軍就是各有各的章法,陛下不曾親至軍中與眾將士相處,將士所認可的自然隻有營中將帥,對陛下就……”


  如今的陛下離三軍太遠。


  聞言,秦淵沉聲道:“既然知道這樣是錯的、是不好的,自然就要將它給改正了!”


  他不正是為了這個目的才如此費盡心機嗎?

  偏頭看著屏風上的剪影,秦淵問段南歌道:“南歌你覺得咱們吳州的兵,交給誰帶最好?”


  聞言,段南歌輕笑一聲,道:“王爺怕是看中聶儒了吧?”


  秦淵低笑兩聲,柔聲道:“知我者,南歌也。爺正是看中了聶儒。”


  話鋒一轉,段南歌卻當頭潑了秦淵一盆冷水:“但聶儒是範陽節度使,那可跟一州刺史不同,就算陛下寵你,也不會把他給你,不然那範陽節度使由誰來做?”


  秦淵擰眉,不甘地問道:“一點兒可能都沒有?”


  “那倒也不是,”段南歌淺笑道,“你可以央求陛下試試,反正陛下若將聶儒給了你,他自己得再去尋一個範陽節度使。”


  輕輕咋舌,秦淵扭頭瞪著屏風上的剪影:“你覺得爺有這麽不孝?”


  段南歌笑而不語。


  支著腦袋,秦淵自暴自棄似的從記憶裏搜索他所認識的武官,然後也不管對方的能力如何就拿來問段南歌:“你那叔父如何?”


  “別鬧,”段南歌衝天翻了個白眼,“叔父隻是給國公爺跑腿的,他更擅長打探消息。”


  “那易崢?蒙信?”


  段南歌哭笑不得:“怎麽開始胡說八道了?若易崢和蒙信都在你的考慮範圍,那你不如任用廖九。”


  “廖九不行,”那呆子哪懂領兵?“南歌,爺頭疼。”


  轉身趴在椅背上,秦淵可憐兮兮地看著段南歌的剪影。


  段南歌搖頭失笑:“那我給你推薦三個人,唐州刺史、吳州刺史和叱靈暘。”


  “叱靈暘?”秦淵有些詫異,“怎麽突然提起那小子來了?”


  段南歌道:“關外的部族歸順天宋,陛下為表接納諸部族的誠心,特別任用了五族族長入朝為官,可顧慮著五族族長不通政務,陛下給他們的都是閑職,陛下有心,各族族長理解,然而他們空享名望富貴,手中卻無半點權力,你認為五部族人會如何作想?”


  “父皇敷衍。”秦淵的眼神微沉。


  淺淺一笑,段南歌沒再說話。


  片刻之後,秦淵揉了揉眉心,道:“可是叱靈暘太年輕。”


  聽到這話,段南歌才再度開口問道:“你很急嗎?”


  “爺……”秦淵的聲音突然頓住。


  他很急嗎?他很急,在過去的近十年當中,他一直盼著來到廣陵城的這一日,他甚至早早地就規劃好了他將要在這裏做的每一件事,哪怕是要在王府的後院種什麽樣的花草他都設想好了,可現在的他終究不再是當年那個狂妄的少年,他知道就算他有心,就算他有能力,許多事也是急不得的。


  “急不得啊……”轉身靠在椅背上懶懶地坐著,秦淵十分無奈地長歎一聲。


  眼神微閃,長孫景曦安慰似的說道:“急不得倒也無妨,咱們一件一件來就是了,若官員撤換一事需要時間去慢慢考量,那咱們就先立下規矩,讓現任官員都知道知道王爺您的行事作風,他們能理解王爺的苦心與王爺共同進退自然是好,如若不能,咱們也能知道究竟哪些人是必須立刻撤換的,如此循序漸進,王爺必定能達成所願。”


  長孫景曦這話說完,段南歌也正好起身,拿著她剛畫好的廣陵城地圖從屏風後繞出,將地圖遞給了秦淵。


  “官員不急著換,莊稼也才剛播種,農桑之事怎麽也得過了這一年才能看出利弊,你且先將這些雜事做了吧。”


  “雜事?”秦淵拿起那張地圖,細細端詳,而後頻頻點頭,“你這畫工是越發精進了。”


  段南歌一聽這話就瞪了秦淵一眼:“誰讓你看那個了?”


  “急什麽?”轉眼看了看段南歌,秦淵痞笑道,“爺這不得慢慢看嗎?”


  “那你慢慢看吧。”白秦淵一眼,段南歌轉腳就向外走去。


  秦淵連忙放下地圖,問段南歌道:“你去哪兒?”


  “餓了,去廚房看看。”說這話時段南歌已經跨出門檻。


  秦淵挑眉:“這都什麽時辰了還吃?”


  段南歌沒理秦淵。


  秦淵笑笑,眼見段南歌就要拐出這院子,秦淵忙喊道:“尋到什麽就送點兒來書房!”


  “都什麽時辰了還吃?”將這話還給秦淵,段南歌就跨出了院子,惹得秦淵低笑不止。


  這女人,真是可愛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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