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包打聽
“你!”馮吉轉頭瞪著穆景晨。
北涼的文官和武官素來不合,而穆景晨這個與秦淵一樣自創商戶行走天下的文官卻是同時受到北涼文官和武官的排擠,原因無他,隻因穆景晨與那些終日待在北涼卻敢對天下侃侃而談的官吏不同,他行走四方,見過那些北涼文武百官從未見過的天宋和西齊。
身為北涼子民,他自然以北涼為傲,他清楚地知道北涼的優勢,可同時穆景晨也深知北涼的不足,他知道如今的天下已經與十幾二十年前不同,他們北涼可以驕傲,但不能自負,然而穆景晨的謹慎謙遜看在其他北涼官吏眼裏就是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的懦弱。
幸而穆景晨是北涼國師府的後人,北涼國師穆氏一脈一直都受到皇帝的信任和倚重,有家中長輩的認可和支持,穆景晨的許多想法才得以被北涼皇帝認可和采納。但隻有國師府的支持,穆景晨終究是寡不敵眾,空有見識和謀略卻無處施展,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北涼人繼續驕傲地故步自封,穆景晨焦躁不已,卻也隻能焦躁。
不甘示弱地看著馮吉,此時的穆景晨盡管神情淡漠,可心裏卻已經是怒火滔天。
“我怎麽?”停在馮吉麵前,穆景晨冷哼一聲,“馮將軍既然覺得自己如此英勇且無所畏懼,怎麽不去向陛下請命帶兵攻打天宋?你最好是能踏平了天宋!”
“你!”本來已經被獨孤禮勸得態度有所緩和的馮吉再次怒發衝冠,“本將軍就算沒有踏平天宋的能耐,本將軍也不會向天宋屈服!大不了一死,死有何懼?!”
“是啊,馮將軍你英勇,你無畏,你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兒,你可以隨隨便便為了你的傲骨去死,甚至是要帶上千萬將士的性命,那你去啊!你的死可以讓你名垂千古,可北涼失去了一位智將勇將,失去了千萬驍勇善戰的將士,北涼又將如何?!”
馮吉一怔,旋即不服氣地說道:“北涼的智將勇將又不止本將軍一人。”
“可你們都一樣!”穆景晨冷哼一聲,“你們為了自己的尊嚴和骨氣整日喊打喊殺,說什麽不懼死亡,你們是將北涼的安危置於何地?將北涼子民的生死置於何地?!”
緩了口氣,穆景晨不給馮吉回嘴的機會,繼續冷聲說道:“你們覺得你們梗著脖子向人挑釁卻無論如何都不敢對人出手的樣子很英勇嗎?說別人丟了北涼顏麵,你們又可曾給北涼長過臉?!馮將軍若當真不懼天宋,那你來大牢殺這些人做什麽?你倒是衝出去將天宋吳王殺了啊!”
馮吉瞪著穆景晨,卻無言以對。
“怎麽?怕了?”穆景晨深吸一口氣,將過於激動的情緒收斂,恢複平日裏的淡漠,“現在就將那些人放了,戎武關外的那兩個人,絕對是你惹不起的!”
這話說完,穆景晨也不再去管馮吉最終會做出怎樣的決定,轉身就走。
廖氏的影響力太大了,那份影響力不僅僅影響著天宋,同時也幹擾了北涼和西齊,南楚如今已經完全靠向了天宋,他不能再讓西齊與天宋結盟,不然他們北涼就當真是孤立無援了。
他那生意也該好好做了,原本他隻是為了要牽製廖氏才開始經商,因為於經商一道沒有野心,所以他所有的舉動都是隻是跟著廖氏的步調、為了牽製廖氏而牽製廖氏,他從沒想過要將自己的生意做大,可如今僅是牽製廖氏已經無法滿足北涼的需求,他得將自己的生意發展起來,好完全取代廖氏在北涼商界的地位。
想起這事兒,穆景晨還是有些頭疼的。
若隻是尋常的生意,那即便他不懂,也可以找懂的人來幫他,可偏偏秦淵那廝在北涼隻做行商,而那行商卻不是隨便誰都能做的……那不成他還得去策反廖氏內部的人來幫他?
這邊穆景晨一邊想著一邊策馬離開戎武關,往南趕去西齊,等馮吉和獨孤禮接到消息,穆景晨都已經走遠了。
馮吉氣得大罵。
他還指著穆景晨那黃毛小子把人給關外的天宋吳王送去,結果這小子還給他跑了,這是要讓他拉下臉出關送人嗎?
轉眼睨著獨孤禮,馮吉突然沉聲說道:“既然站在關外的那個是天宋的吳王,那論身份,這事兒該由駙馬出麵才合乎禮數,末將這就去將所有人都帶出來,還請駙馬稍作準備。”
這話說完,馮吉也不管獨孤禮是同意還是不同意,起身就做著自己的“準備”去了。
獨孤禮雖是駙馬,但在馮吉眼中他隻是個攀附上公主的商人,不足為敬。
望著馮吉漸行漸遠的堅定背影,獨孤禮眼神微沉,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緊。
另一邊,段南歌、秦淵和白鸞蘭九在戎武關外等了許久,眼看著就要超過兩刻鍾了,段南歌就反手握住了含章,引得秦淵低笑不止。
“怎麽一言不合就動刀動槍的?”將段南歌的手拉下,秦淵溫柔笑道,“不忙,兩刻鍾這不還沒到嘛。”
段南歌撇嘴:“雖然沒到,卻也快了,可你看關門那兒連個人影都沒有,待會兒他們是要帶著一大幫人飛出來不成?”
秦淵又給逗笑,道:“那可說不準,萬一穆景晨想要給你個驚喜呢?”
段南歌挑眉睨著秦淵:“驚喜?我跟他很熟嗎?還是你希望我跟他更熟悉、更親近一些?”
“那不行!”秦淵瞪眼,“你沒事兒跟他親近什麽?國籍都不同,有什麽好親近的!”
聞言,段南歌衝天翻了個白眼:“這跟國籍有什麽關係。”
白鸞蘭九也衝天翻了個白眼,似有不滿地故意說道:“五爺這是吃醋了呢。”
“嗯,”段南歌點頭,“我知道,蘭九別介意,習慣就好。”
秦淵瞪著眼,崩了片刻卻輕笑出聲:“什麽叫習慣就好?這種事怎麽能習慣?”
他都吃醋不開心了,南歌不得好生哄哄他嗎?這要是習慣了,不愛哄他了,他的醋不就白吃了?
段南歌眨眨眼,十分無辜道:“可你吃醋的次數實在是太多了,我想不習慣都難。”
偏頭沉吟片刻,秦淵點頭道:“說的有道理,是爺忘了物以稀為貴的道理,日後爺該好好調整策略。”
“正是這個道理,”段南歌點頭,隨即眉心一蹙,不耐煩道,“怎麽還沒有人出來?要不你進去催催?”
秦淵攤攤手,無計可施似的說道:“你的這個要求可難住爺了,爺身上沒有通關文牒,若想進去戎武關,就隻能硬闖。”
“那你就闖啊。”段南歌笑盈盈地說道。
“別了吧?”秦淵搔搔嘴角,瞥一眼白鸞蘭九,而後湊到段南歌耳邊,低聲說道,“爺若當真闖了這戎武關,把事情鬧大捅到父皇哪裏去,父皇真的會打爺的板子。”
與穆景晨和馮吉他們叫囂歸叫囂,真要讓他硬闖戎武關,他也腿軟,倒不是怕了戎武關的北涼將士,他是怕父皇剝了他的皮。
“真的會打?”段南歌不信地睨著秦淵,“陛下那麽寵你,怎麽舍得?”
秦淵低聲道:“父皇再寵爺也是有底線的。”
“這倒是。”段南歌點頭表示讚同。
皇帝的底線是不能做有損天宋的事情,即便上了年紀有些“心軟”,這個底線也不容任何人踐踏。
兩個人正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這些有的沒的,突然就見一大群人從戎武關內走來,隔得遠還看不清他們臉上的神情,但從他們那一步一頓的腳步還是看得出他們心中的不解和猶豫,連走在最前麵帶隊的獨孤禮都是一副不願出關的樣子。
見狀,秦淵和段南歌麵麵相覷。
後麵那些人的不解和猶豫他們尚且能理解,可獨孤禮這不願是怎麽回事兒?
望了望前進速度極慢的一大群人,段南歌和秦淵卻是誰都沒有迎上前去,隻站在原地等著獨孤禮帶人過來。
偏頭看了看秦淵,段南歌道:“你怎麽就猜得這麽準呢?”
秦淵猜北涼皇帝會讓獨孤禮和穆景晨一起到戎武關來辦這件事,還真就是獨孤禮和穆景晨來的,秦淵該不會是跟北涼的皇帝也熟吧?若不熟,他怎麽會這麽懂北涼皇帝的路數?
揚起嘴角,秦淵得意道:“爺這個廖氏的大當家可不是白當的,在商界,爺一直都是以算無遺策而被人敬畏著的。”
“是嗎?”段南歌也揚了揚嘴角,“換言之,你就是商界的包打聽,對吧?”
想要算無遺策,首先得知道得多,因為知道得多,所以對局勢的分析更加透徹,對未來的預測自然就更加精準。
聽到“包打聽”這個詞,秦淵的嘴角微抽,十分無奈地看著段南歌,道:“雖然意思是那麽個意思,但是你能不能想個更加有氣質的詞來形容爺?爺上知天文下曉地理,對這天下的風吹草動、風雲變幻都了如指掌,爺這樣全知全能,你就用‘包打聽’這樣平庸的詞來形容爺?這不合適吧?”
段南歌淺淺一笑,道:“這有什麽不合適的?我就覺得‘包打聽’這個詞極其符合你不正經的氣質。”
秦淵都進段南歌,用胳膊拐了段南歌一下:“打個商量,換個詞。”
段南歌眨眼,一副愛莫能助的神情:“我書讀的少,想不起別的詞。而且為什麽非得換個詞?又不是要用來當名號。”
秦淵瞪眼,到底還是笑著抬手捏了捏段南歌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