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爺來過
那本樂譜似乎是仙居殿中唯一珍貴的東西,被皇帝用琉璃盒子裝著,擺在了大殿正中的柱台上,仙居殿中的機關更換頻繁,殿中的暗影衛更換頻繁,卻唯獨這本琴譜的位置從沒變過,秦淵當年來時這琴譜就在這裏,今日它還在這裏。
段南歌選的繩子夠長,兩個人花了很長時間才降到柱台上方,可就算琴譜近在眼前,隻要一伸手就能夠到,兩個人卻還是誰都沒有去碰。
“這不會沒有機關吧?”段南歌拽了拽繩子,就覺得身體又下沉一些,段南歌偏頭,打量著整個柱台的側麵。
“這爺就不知道了,”秦淵也拽了拽繩子,在柱台的另一邊降下一些,“爺當年才剛進門就碰響了鈴網,雖有想過趁禁軍進來之前把琴譜搶走,可卻被暗影衛給攔住了,萬分無奈,爺隻能先逃出去,不然真被抓到父皇麵前,便是父皇有心要護著爺,爺也免不了要受一頓罰,而且爺當初可是避開了外麵的所有禁衛進來的,那可不是誰都能做到的事情。”
段南歌調笑道:“是啊,你好不容易避開他們進來了,卻又自己送上門去,叫人給攆出了皇宮。”
咧咧嘴,秦淵斜段南歌一眼:“你怎麽哪壺不開提哪壺?就不能多想象一下爺當年的英勇睿智嗎?”
段南歌淺淺一笑,道:“這天下間英勇睿智的人多了去了,可被禁衛和暗影衛追著到處跑最後卻還成功逃脫的人卻獨你一個,你這狼狽可比旁人的英勇厲害多了。”
偏頭想了想,秦淵點頭,十分讚同道:“此言有理,爺可比他們厲害多了!”
“所以厲害的五爺,你看這柱台上有機關沒有?”
“爺就說爺不知道了,”兩個人在柱台周圍瞎轉悠,轉著轉著就碰上頭了,“不過以爺對父皇的了解,這柱台上不可能沒有機關。”
“同感。”
段南歌也覺得皇帝不可能不在這柱台上動手腳,可這手腳究竟動在哪裏,卻是用肉眼看不出來的,尤其此時段南歌和秦淵既不敢落地,也不敢亂碰什麽東西,就這樣吊在空中觀察,估計就算觀察一輩子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左思右想,段南歌抬腳勾過繩子踩住,而後蹲立在繩子上,一臉嚴肅地看著秦淵。
“我要把這琉璃盒子拿起來了。”
“好。”一手抓住繩子,秦淵盡量穩住身體,讓自己不再晃動,一雙眼睛緊盯著柱台上的琉璃盒子,卻是將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耳朵上。
深吸一口氣,段南歌伸出雙手輕輕捧住那琉璃盒子,然後緩緩拿起。
哢噠一聲微響傳入兩人耳中,叫兩人瞳孔猛震,第一反應就是要退,可身體還來不及有所動作,利箭破空的聲音就接二連三地傳入耳中,迫得兩人連忙躲閃。
“小心繩子,別被割斷了!”提醒段南歌一聲,秦淵就一邊躲閃著從四壁射出的利箭一邊觀察著那柱台的表麵。
“知道!”
應秦淵一句,段南歌也是一心二用,一邊躲閃著利箭一邊迅速打開琉璃盒子,幸而盒子裏沒有藏毒,段南歌將裏麵的琴譜取出塞進懷裏,而後迅速從懷裏掏出謄抄本放進琉璃盒裏,然後腰身用力一轉蕩回那柱台旁邊,毫不猶豫地將那琉璃盒子放了回去。
從始至終段南歌都沒有時間細想,這一連串的舉動完全是出於本能,下意識的。
琉璃盒落回柱台時,利箭破空的聲音戛然而止,已經射出來的箭落地之後就再也沒有新的箭出現。
眨眼看看柱台上的琉璃盒,秦淵十分詫異地問段南歌道:“你究竟是怎麽知道的?”
可秦淵這話才剛問完,段南歌都沒來得及張開嘴,利箭破空的聲音就再次響起。
“怎麽回事?”秦淵大驚,飛撲過去就將段南歌抱進懷裏護住。
“重量,”段南歌飛快地回答道,“那琴譜的謄抄本比原本要輕一些,琉璃盒裏的重量不夠。”
剛剛那一連串的行動雖然都是不經思考下意識做出來的,但這會兒仔細一想段南歌就能輕易想到柱台上那機關運用的是什麽原理。
剛剛她將盒子放回去的時候用力稍猛,給那盒子加了重量,這會兒她附加的力道散去,柱台所承受的就隻有琉璃盒和裏麵那本謄抄本的重量。
“重量?”秦淵擰眉,抱著段南歌在箭雨中如遊龍一般穿梭自如,“把原本給爺。”
聞言,段南歌立刻從懷裏掏出原本遞給秦淵,秦淵伸手接過,隻掂量了一下就還給了段南歌。
“你自己當心。”話音落,秦淵就將段南歌推開,而後蕩到柱台旁邊,打開琉璃盒就往裏扔了一枚銅板。
哢噠一聲,這一聲又是從琉璃盒底傳來,利箭破空的聲音再次戛然而止。
段南歌和秦淵繃緊神經又等了一會兒,確定再也沒有箭從牆上射出,兩人才齊齊鬆了口氣。
“嚇得爺一身冷汗。”他真是許久都未曾受過這樣的驚嚇了。
環顧四周,遍地箭矢,好在那箭矢打在鈴鐺發出的聲音不大,看來隻要不扯動鈴網,這鈴網的威脅倒也不大。
終於拿到了琴譜的原本,兩人晃了晃繩子就被拉了上去,如釋重負一般說笑起來,正嬉鬧著,就又給嚇了一跳。
“什麽人擅闖仙居殿?!”
兩人齊齊抬頭循聲望去,就見房梁上的一名暗影衛醒了。
撇撇嘴,段南歌讓自己懶散地吊在繩上,嬌氣道:“我累了。”
從始至終她和秦淵就隻有腰間係著的這個繩子做支撐,每一次翻轉跳躍用的都是全身的力氣,還得用得有技巧,一番折騰下來她是真的累了,雖然並不是累得連幾個暗影衛都收拾不了,可她就是累了。
“好,你累了,”秦淵笑著捏了捏段南歌的臉頰,“既然你累了,那就看爺的。”
說著,秦淵伸手猛拉一下繩子,借力施展輕功一躍而起,直躥到那暗影衛麵前,穩穩地落在房梁上。
“認得爺嗎?”湊到那暗影衛眼前,秦淵痞笑著問道。
那暗影衛傻眼:“吳、吳王爺……”
“不錯不錯,”秦淵連連點頭,也不知道這一句不錯說的是什麽不錯,“爺本是想趁著你們睡著悄悄地來,再悄悄地走,可你醒得有些不太是時候,爺不想再驚動其他人,就隻能委屈你了。”
說著,秦淵就抬起了手,這一個手刀打下去之前,秦淵還不忘囑咐這暗影衛道:“別忘了替爺跟父皇打個招呼。”
話音落,手刀落,那暗影衛應聲而倒。
看著重新癱躺回去的暗影衛,秦淵頗為同情似的說道:“真是可憐,明明隻要好好睡著就行了,他偏要醒來再挨一下,平白受了疼痛,還浪費了爺的力氣。”
“別貧了,”段南歌正好也升到秦淵身邊,十分無奈地看著假慈悲的秦淵,“快走吧,不然待會兒他們都該醒了。”
“謹遵王妃之命。”裝模作樣地向段南歌拱了拱手,秦淵也不再等廖九和荊風慢吞吞地拉他上去,一把摟住段南歌就飛身從那洞口躥出,躍上屋頂,“趕緊收拾好,把瓦片都鋪回去。”
“是!”
屋頂上的四個人總算都鬆了口氣,徹底地放下心來就開始覺得手臂酸疼,可這會兒也顧不上這個,隻動作迅速地善後,該收繩子的收繩子,該鋪瓦片的鋪瓦片,連秦淵和段南歌都在解下繩子之後幫起忙來。
六個人一起,不出一刻鍾就把仙居殿的屋頂恢複如初,至於內裏變成了什麽模樣他們就顧不得了,秦淵和段南歌留下的痕跡太多,隻要是長了眼睛的人,一踏進仙居殿就能看出仙居殿裏招了賊,不然秦淵也不會在最後向那名暗影衛暴露身份。
秦淵是覺得他們留下了那麽多痕跡,且來不及收拾也無法收拾,皇帝很快就會知道仙居殿招賊、琴譜原本丟失,秦淵可以想象皇帝將有多生氣、多傷心,而他卻不忍心讓皇帝那樣生氣、那樣傷心,不如就讓皇帝知道事情都是他做的,這樣皇帝就算心裏埋怨、就算心裏生氣,卻也不會太傷心。
六個人一路向南,卻在出城之後碰上了堵在半路的段弘。
“爹。”落在段弘麵前,段南歌的笑容裏滿是歉意。
迅速將段南歌從頭到腳地打量一番,段弘沉聲問道:“沒傷著?”
“沒有,”段南歌搖頭,“有秦淵在呢。”
段弘冷哼一聲,道:“就是因為有他在,為父才更不放心。”
南歌又不是沒為秦淵那臭小子受過傷!
段南歌垂眼淺笑,再抬眼時便柔聲細語地對段弘說道:“我不在京城,也沒人陪爹喝酒了,爹幹脆就少喝一些,別一得空就窩在書房裏偷偷喝酒。”
一聽這話段弘就皺起眉來:“這話你說過許多遍。”
皺皺鼻子,段南歌不滿道:“我多說幾遍,好讓爹忘不了,連堂哥都要離開國公府,府裏可沒人能管得了您了。”
段弘咋舌,側身:“快走吧,他在等你。”
他其實就是來看看南歌受傷了沒有,仙居殿裏的那些機關他都見識過,可不是好破的,此時見南歌安然無恙,他也就放心了。
“爹……”
“別說了,”段弘打斷段南歌,“說得再多也是要走,去吧,等為父去廣陵看你。”
“……好。”
段南歌到底也不是習慣煽情的人,於是將那些已經重複了許多遍的話咽回去,段南歌給段弘作了個長揖,停頓數息。
“爹保重。”
直起身,段南歌淺淺一笑,邁步向前,握住秦淵伸過來的手就被拉上了馬背,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