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我陪你便是
“不知道?”張口就想調侃段南歌一句,可話還沒出口,秦淵突然就想明白段南歌為什麽要畫這些不知道是什麽的圖案了。
抬手摸了摸段南歌的腦袋,秦淵柔聲說道:“明日再畫吧。”
“不行,”段南歌仰頭,可憐巴巴地看著秦淵,道,“明天就不記得今天是轉到哪邊了。”
沒想到段南歌仰起頭來會是一副可憐樣,秦淵微微一怔,旋即搖頭失笑。
吧唧一口親在段南歌的額頭上,秦淵伸腿就勾了一張凳子過來,坐在了段南歌的身邊,也拿過了段南歌手上的毛筆。
“你繼續轉著,爺來畫。”
“好。”盡量保持手臂不動,段南歌湊頭過去就在秦淵的臉頰上回親一口。
揚了揚嘴角,秦淵把袖子一擼,一副幹勁十足的模樣:“看爺用一刻鍾都給它畫完了它!”
段南歌給逗得咯咯直笑。
兩個人一起雖然沒比一個人快多少,但不必左右手一起忙活,的確是輕鬆不少。
畫了三四張乍一看差不多、細看卻有些分別的圖之後,秦淵問段南歌道:“差不多了吧?”
“嗯,”段南歌點點頭,“若是轉不出其他特別的形狀,你剛剛畫的那幅該就是最後……”
話沒說完,段南歌突然怔住,秦淵也跟著怔住,隻見隨著段南歌手腕的轉動,投射在純白宣紙上的並不是一個圖案,而是許多圓點,乍一看雜亂無章,根本沒有規律可循。
“這……是什麽?”眼角跳了跳,秦淵幹脆把筆摔在了桌上。
天都快亮了讓他畫這個??
段南歌到底是個有前世經驗的人,一瞧見這一大堆圓點腦中就聯想到了什麽。試著將手上的琉璃球從燭火旁拉遠,再靠近,桌上的圓點也隨著段南歌的動作放大又縮小。
段南歌拍了拍秦淵的肩膀,道:“去那本書來。”
“書?”秦淵挑眉,“你要做什麽?”
“去拿就是了。”段南歌輕輕踢了秦淵一腳以示催促。
“好好好。”秦淵起身,認命地往書架走去。
眼神一閃,段南歌補充道:“就拿那本曲譜。”
曲譜?秦淵的眼神閃了閃,從書架上找到那本謄抄的曲譜之後就給段南歌送了過去。
沒伸手去接,段南歌直接挑了挑下巴,示意秦淵將書放在桌上:“打開來放。”
秦淵依言將那一本曲譜翻開,放在桌上,人也跟著在桌邊坐下,懶散地支著腦袋。
看樣子今天是睡不成了。南歌的這份探究之心有的時候還真是讓人頭疼。
段南歌微微移動琉璃球的位置,直到那些圓點落在書上,再細心調整琉璃球與燭火之間的位置,直到某個瞬間,每一個圓點都不偏不倚、正正好好地與曲譜上的一個音重疊。
看到這裏,秦淵的神情立刻凝重起來,懶散全無,連困意都完全消散。
“曲譜有異。”這個時候,秦淵突然想起了段子恒曾給段南歌傳的那個訊息。
收起琉璃球,段南歌道:“還有五天。”
距離他們的啟程之日還有五天。
秦淵擰眉,思索半晌後抬手將那本曲譜合上:“睡一會兒吧,明日先用這謄抄本試試。”
“好。”段南歌點頭,起身之後卻又頓了頓,問秦淵道,“這琉璃球怎麽辦?”
這麽重要的東西,該放在哪裏才算安全?
看著段南歌迷糊的模樣,秦淵道:“本來沒人知道這琉璃球貴重,你便是就扔在你那妝奩裏,旁人見了也隻當是個腰墜,可你若特地將它藏起來,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眨眼想了想,段南歌一本正經地點頭道:“有道理。”
話音未落,段南歌已經揚手將那琉璃墜扔進了妝奩,而後撲倒在床上就一動不動地趴著。
今夜她是真的累了。
眼角一跳,看著那已經安全躺進妝奩的琉璃墜,秦淵有些後悔自己把話說得那麽隨便:“爺讓你把它放進妝奩,沒讓你扔,扔壞了爺看你怎麽辦!”
段南歌閉上眼睛,一副“我已睡著什麽都聽不見”的模樣。
秦淵搖頭失笑,走過去先給段南歌翻了個身,然後才在床上躺下,被子都還沒蓋好,段南歌就已經翻滾到秦淵懷裏。
心頭一軟,秦淵柔聲道:“睡吧,辛苦你了。”
一覺睡到日上三竿,秦淵和段南歌吃過了飯就開始研究那個琉璃墜,特地讓白茗和秋心拿黑布將房間裏的門窗都擋上,夫妻倆青天白日地就在房裏點了蠟燭,將曲譜上那些跟圓點重疊的部分謄抄下來,等全部抄完就已是黃昏。
可看著那些被謄抄在紙上的字符,秦淵和段南歌四眼發直,毫無頭緒。
“這什麽啊……”倒在秦淵身上,段南歌嬌氣地抱怨道,“別人都說你精通音律,你就沒看出點兒什麽來嗎?”
秦淵揉揉額角,隻覺得盯著這些字符看了一天看得頭都疼了:“爺若是看出來點兒什麽還能不告訴你嗎?再說了,爺精通的是音律,可不是暗語。”
九弦琴的曲譜跟普通的琴譜沒什麽兩樣,都是用簡化的文字來記錄下彈奏的指法,然而琴上的弦就隻有九根,指法統共也就幾種,這曲譜卻是整整一本五十幾頁紙,因此曲譜中有八成都是重複的字符。用南歌的方法照著琉璃球所示謄抄之後,這些字符連接起來仍舊是一份曲譜,隻是不知道彈奏出來能不能成曲。
段南歌也看出這是一份新的曲譜,便向秦淵提議道:“你彈一下試試。”
秦淵搖頭道:“沒有九弦琴。”
“用七弦琴。”段南歌顯然是對結果不抱期望,已經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了。
秦淵哭笑不得:“沒有頭緒就沒有頭緒,慢慢想便是了。”
“哪有時間慢慢想了?”段南歌轉頭看著秦淵,“還有四天就該啟程了,這謄抄本若不能用,咱們還得去取原本。”
對於去仙居殿取原本這件事,秦淵還是有些抗拒:“解不開就解不開,反正也不是什麽非得解開的謎團。”
段南歌不讚同地說道:“可這是跟毓妃娘娘有關的事情,也是跟你有關的事情,我們可以不去探究雷氏,可以不去尋找雷氏,卻不能一無所知,不然他日若雷氏找上門來,你我當如何應對?”
“總會有辦法的,”秦淵衝段南歌柔柔一笑,“爺可是廖氏的大當家,是天宋最富有的人。”
段南歌撇嘴,抓起那琉璃球就拎到了秦淵眼前:“那你來告訴我,廖氏裏的哪個匠人能做出這樣的琉璃球?嗯?就算工匠的手藝可以靠不斷練習來提高,那設計者呢?要什麽樣的人才能設計出這樣一枚琉璃球?”
秦淵默然不語。
將那琉璃球甩到桌上,段南歌抱住秦淵的胳膊,軟軟地靠在秦淵身上,柔聲細語道:“月姨跟我說起雷氏的時候,神情恐懼,似乎對雷氏頗為忌憚,還再三囑咐我不能帶你去雷氏,說是毓妃娘娘不準,若不是雷氏有什麽特別的地方,毓妃娘娘又為什麽特地跟月姨說不能讓你去跟你的外祖家接觸?有族徽,說明雷氏存在於世已超過百年,能製出這樣巧奪天工的琉璃球說明雷氏必不是尋常人家,可卻連你都從沒聽說過天宋雲州還有一個雷氏。月姨說雷氏是毓妃娘娘的娘家,她必不會拿這事兒來騙我,可如果雷氏才是毓妃娘娘的娘家,那當年被發配東北的又是什麽人?”
秦淵擰眉。
段南歌繼續說道:“月姨會將這琉璃墜交給我,必是這東西於你有用,卻又於你有害,若隻是於你有利那我可以什麽都不查,什麽都不管,可若它於你有害,我就一定要查個清楚。”
“你的心思,爺都知道,”秦淵抓過段南歌的手握住,“你所想到的這些事情,爺又何嚐沒有想到,隻是……且不說仙居殿內機關重重,那曲譜是母妃與父皇共同的回憶,且是留存下來的唯一物證,爺不想到最後就隻留給父皇一個重建的仙居殿。”
轉手與秦淵十指相扣,段南歌道:“曲是回憶,可那精心製作的譜是毓妃娘娘留給你的,若你隻是想把那段回憶留給陛下,咱們就先把這謄抄本換進仙居殿,至於原本……若能還就還回去,若還不回去,這也是毓妃娘娘所願。”
歎息一聲,秦淵道:“讓爺再考慮考慮。”
“好,”段南歌毫無異議地應下,“不論如何,我都陪著你便是。”
段南歌將那些圖紙整理好,連同那枚琉璃墜一起裝進了盒子裏,擺在房間裏不太起眼的地方,然後就再沒有跟秦淵提起這件事,連半點暗示都沒有,隻是每當秦淵坐在某處發呆的時候,段南歌就跟過去坐在旁邊,或捧一本書細讀,或跟著秦淵一起發呆,總之不管秦淵何時回神,段南歌總是在他身旁。
這樣的狀況一直持續到臨行前一日,段南歌都覺得秦淵一定不會去仙居殿時,秦淵卻突然神情嚴肅地出現在段南歌麵前,鄭重其事道:“南歌,陪爺去一趟仙居殿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