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唐瑩的思路
皇宮年宴,對天宋官吏來說,今年的年宴與以往沒什麽不同,無非就是拖家帶口進宮去吃一頓飯,自打左相府倒了之後,與左相府有所牽連的官吏被革職的革職、降職的降職,剩下一些也不敢造次,連帶著滿朝文武全都夾起尾巴做人,恨不能一年做成個十件八件利國利民的大事,好用政績來抵消自己過往的汙點,以免被這股肅清朝堂之風波及。
文武百官老實了,皇帝也就輕鬆不少,幾度覺得就該對朝臣保持這樣的嚴苛,讓他們都搶著去幹活,他這個做皇帝的就輕鬆了。
讓皇帝感到滿意的事情還有晉王這個弟弟入宮的次數愈漸頻繁,雖然最初都是為了唐家的事情,可最近晉王入宮就隻是單純地陪皇帝下下棋、聊聊天,這讓皇帝十分開心,盡管晉王的初衷是搞好與皇帝之間的關係,方便以後再為唐家求情。
這一年順心的事情多,不順心的事情也有,其中最讓皇帝惆悵的便是即將遠行的兩個兒子。
秦淵是皇帝的心頭肉,明明是疼著寵著的,卻漸漸庇護不住,隻能讓他遠離京城這個是非之地皇帝才能放心,另一個秦紹雖不是最受寵愛的,卻是年紀最小的,且去的地方還遠,在分給段南歌十一個暗影衛之後,皇帝也給秦紹安排了一百禁軍和十個暗影衛,也是怕秦紹在南楚被人欺負了去。
想著兩個兒子即將遠行,這一場年宴皇帝就辦得尤為盛大,可說是盛大,其實也就是菜肴更珍貴、更豐盛了一些,歌舞更別出心裁、歡快熱鬧一些,本質上與以往也沒什麽區別。
年宴剛開始沒多久,秦淵和秦紹兩兄弟就被皇帝叫到近前去了,段南歌一個人坐在吳王府的第一排,瞧著是有些孤單,但段南歌卻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一邊欣賞著歌舞一邊自斟自酌,瞧著倒是比公子還要多幾分風流的韻味。
唐瑩隨著唐當家和唐瑾一同赴宴,可酒過三巡,唐當家和唐瑾就與朝臣湊到一起去說話,顧不上唐瑩,就將唐瑩打發到段南歌那邊去了,唐瑩自是高興,於是就悄悄退席,而後溜著邊兒繞到了大殿靠前的位置,找到了段南歌。
“南歌姐姐。”
段南歌溫聲扭頭,一見到唐瑩就笑了:“過來。”
唐瑩笑嘻嘻地湊上前來,卻隻是躲在段南歌身後。
段南歌挑眉:“你躲我後麵做什麽?來我旁邊。”
唐瑩眨眨眼,道:“那是吳王爺的位置,我可不敢去。”
段南歌調侃道:“幾日不見,瑩兒懂事許多啊。那換個位置,我坐王爺這邊,你坐我這兒。”
說著,段南歌就往旁邊挪了個位置,唐瑩嘻嘻一笑,坐在了吳王妃的位置上,揪下一粒葡萄就扔進嘴裏去了,一邊嚼一邊跟段南歌說話。
“說起來自從南歌姐姐當上了吳王妃,我就再沒見過南歌姐姐了,哥哥也不帶我去吳王府。”唐瑩不滿地皺皺鼻子。
段南歌笑道:“見不著我你那日子過得不也是有滋有味的嗎?除了晉王爺,我聽說你還認識了天香樓裏的一個外邦美人?”
唐瑩的笑容一僵,頓時苦了臉:“我哥怎麽連這個都跟南歌姐姐說啊!”
抱怨完,唐瑩又看著段南歌,討好地笑道:“不過他們都沒有南歌姐姐美,南歌姐姐是最美的!”
段南歌搖頭失笑:“美人看看就罷了,可別給你哥哥和你爹惹了麻煩。”
唐瑩甜甜一笑,道:“我知道的,南歌姐姐放心。”
夾一塊肉塞進嘴裏,唐瑩又道:“不過今年京城的花樓裏多了好多外邦姑娘,聽說是西北哪裏的人沒錢買糧,就用族裏的姑娘跟商人換糧,那些商人又轉手將姑娘賣進花樓,聽哥哥說,除了京城,其他地方的花樓也收了好些這樣的外邦姑娘。”
“是嗎?”眉眼微動,段南歌又不知道在盤算什麽。
以為段南歌是在擔心,唐瑩忙道:“不過南歌姐姐放心,她們都沒有南歌姐姐好看,吳王爺一準瞧不上她們!”
“這麽篤定?”段南歌看著唐瑩,眉梢眼角都是若有似無的笑意,那笑容中帶著一絲絲寵溺,叫瞧見的公子、小姐們莫名羨慕起唐瑩來。
自家若是也有一個這樣的姐姐,那不得幸福死了?
唐瑩用力地點頭:“自然篤定!聽天香樓的姑娘說,吳王爺可是有年頭沒去過了,這不正是被南歌姐姐的美貌給迷得神魂顛倒、眼裏再瞧不進旁人了嗎?而且以前咱們跟廖五爺一起去嶺南的時候,廖五爺還將我為南歌姐姐畫的畫給買走了,回京後又來找我,說是我畫一幅他買一幅,前前後後大概有二十幾幅了吧。”
聞言,段南歌眉梢輕挑,瞥了眼坐在皇帝身邊的秦淵,剛巧秦淵也在看她,四目相對,秦淵展顏一笑,引得段南歌也跟著微微一笑。
“你畫我做什麽?”收回視線,段南歌問唐瑩道。
“因為美啊!”唐瑩理所當然的回答惹得段南歌輕笑不止,這由心而發的笑容與往日裏的淺淡笑意不同,少了幾分遮掩和防備,多了幾分純真和柔美。
轉眼瞥見一直望著這邊的晉王,段南歌眉眼一動,問唐瑩道:“你畫過晉王沒有?”
唐瑩搖頭:“沒有。”
“為什麽?”段南歌挑眉,“你不是說晉王也美嗎?”
“唔……”唐瑩扁嘴,可憐巴巴地看著段南歌,“可是我畫不出來。”
“畫不出來?為什麽?”在瞥一眼晉王,段南歌道,“都是一個鼻子兩隻眼,怎麽畫得出我卻畫不出晉王?”
支著腦袋,唐瑩鼓著腮幫子說道:“我也不知道啊,每次畫完就覺得不對,晉王爺的眼神我畫不出來。”
“眼神?”段南歌再看晉王一眼,看得晉王一臉狐疑,還有些忐忑似的回望著段南歌,似乎是不知道唐瑩跟段南歌說了什麽才讓段南歌頻頻向他看過去,這細微的神情變化惹得段南歌暗自竊笑。
“就是眼神啊,”完全沒有察覺到段南歌和晉王之間這短暫的互動,唐瑩繼續說道,“晉王的眼神淡漠,是一種萬物皆不入眼的高傲,可我落筆畫完卻總覺得太過柔和。”
段南歌笑笑:“人的眼神是會變的,說不定是晉王在京城裏遇見了什麽人、什麽事,讓他的心變得柔軟,眼神自然就柔和了下來。萬物皆不入眼即是萬物不曾入心,一旦有人入了心,自然就高傲不起來了。”
“有道理啊!”唐瑩恍然大悟,“難不成是晉王有了心上人?”
腦子轉得這麽快?段南歌搖頭道:“這我可就不知道了,我跟晉王不熟。”
“哎呀!”唐瑩突然在自己的腦袋上猛敲一下,嚇了段南歌一跳,“那我豈不是耽擱了晉王與心上人談情說愛?”
眉心一跳,段南歌問道:“這話怎麽說?”
唐瑩撇撇嘴,道:“晉王府布局精妙,奇花異草甚多,我很喜歡,於是晉王出獄後,我就總往晉王府跑,南歌姐姐你說,晉王那晉王府裏本來是空曠無人,最適合與心上人相約,談情說愛,一準沒人打擾,可我整日都往那跑,豈不是耽擱了晉王不少時間?哎呀!萬一再讓晉王的心上人給看見了,那豈不是要誤會了?不好不好,我不能再往晉王府跑了!”
聽完這一番話,段南歌哭笑不得,隻能給晉王投去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瑩兒的這個思路,一般人還真是跟不上。
晉王這下更慌張了,顧不得享年宴之樂,起身就準備離席,卻被皇帝給瞄見了。
“十二,你要去哪兒?”
晉王的動作一頓,轉身向皇帝作了個揖:“啟稟皇兄,臣弟……出去透透氣。”
“哦,”皇帝點頭,“那讓蘇和陪你去吧。”
“不敢勞煩蘇公公,”晉王連忙拒絕,“臣弟不打算走遠,就在麟德殿外轉轉,一會兒就回。”
皇帝執拗道:“還是讓蘇和陪你去吧。”
晉王蹙眉。
秦淵突然痞笑著開口道:“父皇,晉王叔既然是想出去鬆口氣,您讓蘇和跟著他還怎麽放鬆啊?”
皇帝不解:“有蘇和怎麽就不能放鬆了?”
秦淵嘿嘿笑道:“兒臣不知晉王叔作何感想,反正兒臣一瞧見蘇和就想起父皇,一瞧見蘇和就想起父皇,這總想起父皇……對吧?”
“對什麽對!”皇帝頓時就瞪起了眼睛,可眼中卻有笑意,“朕就這麽礙著你們放鬆了?”
“這倒也不是父皇的錯,”秦淵一本正經道,“主要是想起父皇就會想到朝政,想到國家大事,心中甚憂啊!”
“就你還心中甚憂?”皇帝是真想抄起茶杯砸秦淵一下,可惜當著文武官員的麵兒,那樣做總歸是不太好,於是皇帝就隻能瞪著秦淵,“朕就沒瞧見你為國為民擔憂過!”
秦淵厚臉皮地說道:“兒臣是不擔憂,可晉王叔擔憂啊!父皇您瞧晉王叔都憋成什麽樣兒了,快讓晉王叔出去吧。”
“什麽話都敢說!”再瞪秦淵一眼,皇帝終究是允了晉王一個人離開麟德殿。
而晉王離開不就,就有宮女傳了紙條給唐瑩,唐瑩看著手上的紙條,眉目糾結:“南歌姐姐,這……怎麽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