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南楚己未
段南歌的雙眼緩緩眨動,睫毛以一個奇異的速度上下扇動:“嬤嬤,看著我的眼睛,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沒事了,五殿下回來了,五殿下來看您了。”
段南歌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擊中殷嬤嬤內心,因此隻能想到什麽說什麽。
這一次殷嬤嬤似乎聽見了段南歌的聲音,眼珠子轉了轉,試圖用她那嘶啞的聲音說些什麽:“五……五……”
段南歌暗鬆一口氣,卻不敢放鬆精神,雙眼又是一眨,睫毛微動:“對,五殿下回來了,五殿下來接您了。”
“五……五……”殷嬤嬤的眼睛突地瞪圓,看到了什麽似的十分驚恐,身體猛地發力,爆發出的力量竟是將段南歌掀下了床,“殿下快跑!”
身體被殷嬤嬤推得猛向後仰,段南歌想撐著床穩住身體,不想手從床沿一滑,人到底還是栽了下去。
“王妃!”
湘君和雲昭被嚇壞了,趕忙衝上前去扶段南歌起來,然而床上的殷嬤嬤仍不安分,揮舞著手臂呼喊著,而後又試圖爬起來做些什麽。
怕殷嬤嬤也從床上掉下來,湘君趕忙轉身去按住殷嬤嬤。
被湘君按住,殷嬤嬤掙紮得更厲害了。
“你這個賤人!你要害娘娘!你要害娘娘!”
啪的一聲脆響,殷嬤嬤胡亂揮舞的手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全力抽在了湘君的臉頰上。
湘君一懵,隨即就覺得半邊臉火辣辣地疼,疼得眼淚都不聽使喚地湧了出來,可湘君還是用力按著殷嬤嬤。
段南歌趕忙從地上爬起來,再度爬上床,用力扣住殷嬤嬤的腦袋。
“看著我,看著我!”段南歌急吼一聲,這一聲大概是嚇住了殷嬤嬤,叫殷嬤嬤暫且停住了掙紮,呆愣愣地看著段南歌,段南歌又道,“毓妃娘娘的仇報了,五殿下親手報的,嬤嬤您放心,毓妃娘娘的仇報了。”
“仇……報了?”
段南歌趁機把眼睛一眨,睫毛便以一種奇異的速度扇動一下:“報了,毓妃娘娘的仇報了,再也沒有人可以害五殿下了,嬤嬤您該累了,好好睡一覺,明兒一早您還要起來照顧五殿下。”
“累了……”殷嬤嬤的力道漸漸卸去,眼睛每眨一下都更顯出一份困倦,“明兒早……五殿下……”
“對,您累了,好好睡一覺,做個美夢,明兒一早咱們去見五殿下,五殿下一直念叨著您呢。”段南歌有意給殷嬤嬤留了個念想,不然她怕殷嬤嬤沒了掛念,一睡不醒。
“五殿下……五……”閉上眼,殷嬤嬤的呼吸愈漸綿長,終於睡了過去。
段南歌也鬆了口氣,向後撤開,癱坐在床上。
“湘君沒事吧?”轉頭看向湘君,段南歌便見湘君的半邊臉都腫了起來,“殷嬤嬤的力氣倒是大,待會兒跟公孫月討些藥膏,今兒晚上好好敷一敷。”
湘君搖頭笑道:“王妃別擔心,奴婢沒事。”
湘君話音剛落,公孫月就挑開門簾急忙火四地鑽了進來:“怎麽了怎麽了?聽說殷嬤嬤終於是醒了?”
進屋一看,公孫月就見湘君的半邊臉腫著,兩眼泛紅,雲昭正站在湘君身側,而段南歌癱坐在床上,一副疲憊不堪的模樣,唯獨“醒了”的殷嬤嬤安然睡著。
“怎麽回事?”公孫月有些搞不清眼前的狀況。
“沒事,”向後靠在床尾柱上,段南歌難得顯出幾分精神不濟的疲憊模樣,“你先給殷嬤嬤診個脈。”
公孫月看看殷嬤嬤,再看看段南歌,三步並兩步地上前,一把就抓起了段南歌的手:“我看你才需要先診個脈!”
無力地笑笑,段南歌沒有阻攔。
沉吟片刻,公孫月蹙著眉鬆開了段南歌的手:“還真的沒事。”
轉身坐在床邊,公孫月又抓過了殷嬤嬤的手,可一水汪汪的大眼睛卻還盯著段南歌:“你既然沒事,為什麽看起來像是有事?”
“什麽叫看起來有事?”段南歌白了公孫月一眼,“我隻是有些累了。”
今天晚上跟殷嬤嬤說的話全靠催眠術的暗示和引導,而且殷嬤嬤神誌不清,引導起來更加費神。
她也真是被嬌慣壞了。
“嬤嬤怎麽樣?”段南歌問公孫月。
將嬤嬤的手放回被子裏,公孫月道:“老樣子,秋心剛剛去找我時說嬤嬤醒了?”
“嗯,醒了,”看著嬤嬤的睡臉,段南歌這心卻還是放不下,“隻是又睡了,也不知道明兒一早還醒不醒得了。”
轉頭看著段南歌,公孫月頗有些無奈地說道:“該做的你都做了,醒不醒也由不得你,依我看王妃你還是好生歇著去吧,別讓爺瞧見你這副模樣,他可得心疼死。”
“我什麽模樣?”段南歌挑眉。
“半死不活的模樣!”公孫月不滿地皺皺鼻子,“我現在雖不跟你一起住在瓊瑩院裏,但你的事情我可都知道,這小半個月你是一日都沒閑著,我可告訴你,你這身子骨調養好了是調養好了,可根基太弱,終究是不能跟尋常人相提並論,對旁人來說是小病的病,到了你這兒可就都是大病,你別害我砸了我師父的招牌!”
“好,我知道,”段南歌淺笑,“我心裏有數。”
“少來!”公孫月才不買賬,“你這句話最不能信!秋心,你可把她給我看好了,她心裏那分寸跟旁人不一樣,她不正常,你得正常點兒,可千萬別隨了她!”
“公孫姑娘放心,奴婢一定好生照顧王妃。”嘴上應下,秋心的心裏卻是沒譜。
她再正常又有什麽用?除了王爺,誰能勸得住王妃?他們這王妃可會唬弄人了!
左顧右盼一陣,公孫月問道:“白茗呢?白茗怎麽不在?得讓白茗時刻守著你,旁的人怕是都管不住你!”
“奴婢在這兒。”白茗挑開門簾走進屋裏,身後還跟著己未。
把臉一皺,公孫月不高興地問段南歌道:“你怎麽還把己未給喊來了?信不過我?”
笑著靠上去抱住公孫月的胳膊,段南歌柔聲細語道:“怎麽可能信不過你?我不是把我的命都交給你了嗎?”
“我可不要!”公孫月故作嫌棄地抽出自己的胳膊,“你把你的命交給我,爺可要跟我沒完,你還是留著托付給爺吧!若早知道己未會來,我就不來了,大晚上的都不讓人睡個好覺!”
說著,公孫月就站了起來,故意昂首挺胸地向外走去。
坐在床邊探頭看著公孫月的背影,段南歌戲謔道:“這才戌時,你今兒睡這麽早?”
公孫月轉身,衝段南歌齜牙咧嘴:“我高興!”
再衝己未冷哼一聲,公孫月就跑了出去。
一直目送著公孫月離開,己未才開口,聲音綿軟曖昧:“大小姐還真是膽大,竟敢將自己的性命托付給這樣乳臭未幹的小丫頭,難怪聖主要將屬下留在此處顧看大小姐,若真交給那丫頭,聖主下次來天宋可不知道能不能再見到大小姐了。”
眼神一閃,段南歌揚著嘴角說道:“沒有柳在旁管束,你倒是越來越放縱自己了,可別漸漸把在南楚學到的東西都忘光了,若忘了,我就隻能將你送回南楚再學一遍了。”
心頭一顫,己未連忙跪下:“己未無禮多言,甘願受罰。”
段南歌收回視線,轉眼看向殷嬤嬤:“不急領罰,先來給殷嬤嬤看看。”
“是。”己未起身上前,跪在床邊給殷嬤嬤診脈,一舉一動都麻利許多。
任由己未跪在床邊,段南歌柔聲細語地問己未道:“你在天宋京城也待了不少時日,那藥肆是不是可以交給別人看管了?還是說在天宋的京城待了這麽久,你仍舊是隻身一人,藥肆經營得入不敷出不說,連個人都沒有嗎?”
段南歌口中的這個“人”自然指的不是隨隨便便的什麽人,那藥肆既然要成為她收集情報的一個據點,當然不能隻有己未一個人,不然等己未跟著她去了廣陵,那藥肆豈不就白開了?
咽了口口水,己未忙道:“己未隨時可以離開藥肆,但憑大小姐吩咐。”
“那就好,”段南歌揚了揚嘴角,“我還真怕你做得不如白茗,讓聖女麵上無光。”
己未啞然。
大小姐簡直太會拿捏人的軟肋了,她己未是被聖主選中留在天宋保護大小姐的,她出身四尊九影十二衛,一言一行代表的都是南楚皇室暗衛的能力,她做得好就是南楚暗衛能力卓絕,她做得不好就是南楚暗衛不過爾爾,身邊有各式各樣的天宋明衛暗衛比著,她豈能丟了南楚暗衛的臉麵?
“大小姐放心,聖主既吩咐己未聽從大小姐命令,那但凡大小姐的吩咐,己未必當全力完成。”
“你對聖女的忠心我自是知曉,”段南歌淺笑,“既然你隨時都可以離開藥肆,那就收拾收拾東西吧,過幾日我去找你,帶你去新的住處。”
“是。”己未應下,同時鬆開了殷嬤嬤的手,“啟稟大小姐,殷嬤嬤一切如舊,大小姐吩咐己未製的藥香己未也已經製好。”
說著己未就從懷裏摸出一個錦袋,遞給段南歌。
段南歌接過錦袋打開聞了聞,然後就將錦袋轉手遞給白茗,淡然道:“拿去給公孫月瞧瞧。”
“是。”接下錦袋,白茗再一次出門去找公孫月。
己未抿嘴。
大小姐還是不信她,這個問題很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