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專心!
天宋的段國公是個不苟言笑的人,每天都臭著一張臉,好像不論何時都在生氣,而這樣的段國公的臉色在正月初六之後就更難看了,因為不用上朝,所以群臣避免了一場災難,但段國公府裏卻是人心惶惶,每個人都盡可能地躲得離段弘遠遠的,唯獨住客秦淵是個例外。
大清早,段弘一踏出房門就能瞧見正在院子裏晨練的秦淵,中午吃飯時要看到秦淵,晚上吃飯時也要看到秦淵,想在自己的廣雎院裏散個步還是會碰到秦淵,段弘氣得不行,幹脆天不亮就起,在外麵晃上一整天,午夜才回,這下就換秦淵鬱悶到不行。
吃過早飯,秦淵照例到昭文苑去跟其他一起查閱吏部文書,隻是那沮喪的樣子跟前幾日的眉飛色舞大相徑庭,讓眾人疑惑不已。
段子恒給段南歌使了個眼色,段南歌便湊到秦淵旁邊,先將連夜整理好的陳氏族譜遞給了秦淵。
“這是他們連夜整理出來的,隻要跟陳江沾上一點兒親故的都在這裏了,有些是沾著血緣關係,有些是沾著姻親關係,也有不少是左相門生。雖然已經預想到陳氏的旁係繁雜,卻沒想到會多到這種地步,不愧是百年世家。”
接下那幾張畫滿了條條框框的紙,秦淵歎道:“若將這些家族的人都清出朝堂,朝政怕是無法順暢進行了。”
最壞的結果就是三省六部所有機構都不能正常運作。
秦淵這話,段南歌深表讚同:“不如先除去那些身兼要職的人,其餘的暫且留著,讓暗影衛多盯著些,往後每年都換掉幾個便是了,指不定過個三五年,這些人見陳氏東山難再起,就會倒戈全心全意地向著陛下了。陳氏這百年世家、幾朝輔臣到底不是白做的,暫且不論他那些血親和姻親之中有沒有能人,他的那些門生大半都是有真才實學的,就這樣驅趕出朝堂再不錄用確實可惜了,也容易寒了人心,若他們一心隻忠於天宋而不是左相,倒是可以繼續留用,怎麽也比選用新人從頭教導來的方便。”
“你想得倒是挺多。”秦淵看著段南歌,眉眼間皆是笑意。
拿到這幾張紙時他也隻想到官署停擺的問題,但南歌卻連人心都已經考量到了,這女人的那顆小腦袋裏裝得還真就是天下,天下萬事。
突然想起一件事,秦淵問段南歌道:“先前國公爺跟父皇說過一個官吏考核的什麽事情,說是你的主意,具體是要怎麽做?”
段南歌撇嘴:“那個解不了燃眉之急,具體的方法國公爺已經呈交給陛下。”
秦淵了然:“既已呈交父皇,那父皇必定自有打算。”
這話說完,秦淵就尋了個地方坐下,將與陳氏有關的家族按親疏遠近理順起來。
跟著坐在秦淵身旁,段南歌隻支著腦袋看著秦淵。
眉梢一抖,秦淵不得不放下手上的幾張紙,轉頭看向段南歌:“怎麽了?”
“沒什麽啊,”段南歌眉眼帶笑地看著秦淵,“你繼續。”
秦淵失笑:“你這樣看著爺,爺可怎麽專心公務?”
段南歌調侃道:“呦!素有京城第一紈絝的廣陵郡王竟然知道要專心公務了,陛下知道一定會倍感欣慰。”
白了段南歌一眼,秦淵又將視線轉向那幾張紙:“有什麽要說的就說吧,看在你瞧著爺的時候滿眼愛慕的份上,你有什麽要求,爺都可以考慮。”
“我沒什麽要說的,”段南歌換了個姿勢趴在桌上,卻仍舊偏著頭眉眼帶笑地看著秦淵,“這樣看著你心情好。”
“心情好?”秦淵不解地睨了段南歌一眼,又繼續看著那幾張紙,還提了筆在另一張白紙上記了什麽,“為什麽?爺平日裏不也是這個樣子?”
他今兒又沒特地打扮過,哪裏能讓人心情好?
段南歌淺笑道:“平日裏就很好看,但此時專心公務的模樣更好看了,該叫瑩兒來畫上一副。”
頓了頓,秦淵到底還是放下了公務,還將那些紙筆都推到一邊去了,隻看著段南歌。
“雖然你平時就很會討爺開心,便是什麽都不做就隻待在爺身邊就能讓爺心曠神怡,可今日你的這張小嘴跟抹了蜜似的,爺怎麽反倒安不下心了呢?說說,又在打什麽壞主意?”
趴在桌子上,段南歌眼中的笑意更濃:“別說得好像我跟你一樣蠢似的,我若在打什麽壞主意,豈會讓你察覺?我可不像某些人,虧心事做多了,總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委屈地看段南歌一眼,秦淵道:“爺有什麽辦法?不是爺自誇,在旁人麵前,爺絕對是聰明絕頂,可偏到了你麵前,爺這腦子裏就一片空白,什麽謀略算計都想不起來,除了真心話,半句花言巧語都說不出口,爺能怎麽辦?老實交代,你是不是對爺使了什麽妖法?”
段南歌笑道:“是啊是啊,打從第一見麵時本妖女就對你使了妖法,既然被你發現了,那你就快去找個道士來給你施法驅妖吧!”
“那可不行!”秦淵抬手輕挑地勾了一下段南歌的下巴,痞笑道,“這麽美的小妖女,世間難尋,若叫道士給驅了去,爺還上哪兒再找一個?”
嗙的一聲,一摞書冊直直地砸在秦淵麵前的桌麵上,巨大的響聲嚇得秦淵打了個激靈,愣愣地看了看那一摞書冊,再抬頭便見段子恒黑著臉站在他麵前。
“都說恒公子溫潤如玉,可爺怎麽覺得恒公子跟國公爺越來越像了?瞧瞧這表情,絕對能嚇哭小娃娃。”
眼角猛地一跳,段子恒咬牙切齒道:“郡王,距離複朝僅有六日,請郡王專心公務!”
聞言,秦淵無辜道:“爺很想專心公務,可你妹妹她……”
見段子恒的臉色又是一沉,秦淵趕忙隨便抓過一本什麽翻開來看:“爺這就專心。”
段子恒又看向段南歌:“南歌,你到那邊去。”
他隻是叫南歌來問一問秦淵一早發生了什麽才那麽喪氣,可沒叫這兩個人湊到一起談情說愛!這房間裏除了他們三個可還有別人呢!
“哦。”吐吐舌頭,段南歌乖巧地移到了離秦淵較遠的地方坐下。
於是這一上午的時間又跟之前幾日一樣,七八個人坐在昭文苑的廂房裏,除了翻動書頁和落筆寫字的聲音,再無其他聲響。
臨近午時,段南歌正記錄著一本書冊最後幾頁裏陳氏官吏的姓名和過往功績,突然一個小紙團就從天而降,正巧砸在段南歌筆尖前頭,然後拐著彎地滾開去。
眨眨眼,段南歌抬頭望向秦淵,卻見秦淵正低著頭奮筆疾書,隻是嘴角上揚的弧度略略大了一些,帶著獨屬於秦淵的頑劣和痞氣。
揚了揚嘴角,段南歌拿起那個小紙團,展開一看就笑出聲來。
想了想,段南歌抽出一張白紙,寫好回複之後就將那張紙揉成紙團,丟了過去,不一會兒就又有一個紙團被丟了回來。
午時本就是他們定好的午休時間,因此臨近午時的這會兒,廂房裏幾個人的注意力都有些渙散,可不管怎麽樣,段子恒都還在認真地抄錄,其他人自然也會堅持著再整理幾頁的信息,但被段南歌和秦淵這樣一鬧,幾個人總要抬頭看一眼那飛來飛去的紙團,然後就偷瞄幾眼段南歌和秦淵,暗自猜測那紙團裏寫的都是些什麽樣的情話,別說是幾頁,一刻鍾過去,他們連一頁的信息都沒看完。
段子恒額角的青筋突突幾下,啪的一聲將筆摔在了桌上。
廂房裏頓時鴉雀無聲。
抬眼看向秦淵,段子恒冷聲問道:“是不是該讓國公爺在此坐鎮,郡王您才能專心?”
段子恒這話一說完,其他幾個人就低頭竊笑。
恒公子大概是有史以來第一個逼著皇子專心幹活的人了吧?不過說真的,郡王的能力當真出乎意料,打從他們進到昭文苑開始抄錄、整理資料時,郡王就總是整理得最快又最工整的那一個。起初恒公子還不放心,郡王翻閱完的文書都要他們核對一遍,但這幾日就不會再讓他們浪費這個功夫了。
一聽段子恒提起國公爺,秦淵就斂了笑容,不滿地咋舌:“國公爺天沒亮就出門去了,恒公子若是能將國公爺喊來,爺感激不盡。”
他是有心要跟國公爺好好聯絡一下感情,可國公爺無心啊!前幾日還隻是對他冷著臉,這兩日倒好,為了躲他,國公爺不惜起早貪黑,整日都不回府,他還怎麽聯絡感情?
想起這事兒就鬱悶,秦淵看了看在座的幾個人,突然問道:“你們幾個都娶了妻沒有?跟你們嶽丈的關係好嗎?今兒中午爺請你們去逸雲樓吃飯,你們都給爺說說你們是怎麽跟嶽丈相處的。”
秦淵這話說完,段子恒就狠瞪了秦淵一眼:“郡王您也不嫌丟人!”
“丟什麽人?”秦淵看著段子恒,撇嘴道,“等你將要娶妻的時候你就知道這事兒有多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