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我是為了你好
眼神一閃,賢妃連忙說道:“這些個人雖與左相府有些關聯,但隻是左相遠親,與左相府並不親近,也沒為左相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母妃以前常聽你父皇提起這幾個人,你父皇很是賞識他們的才幹,若僅僅因為此事就被廣陵郡王稀裏糊塗地撤了職,那是咱們天宋的損失。”
拿著那張紙,秦昊冷聲道:“母妃,父皇將事情交給了五皇弟辦,就是交給了國公府辦,國公爺一向隻做父皇想做的事情,父皇若願意留下這幾個人,自會去跟國公爺說。”
左相府的事,他並不想插手,之前秦淵說的話雖叫他生氣,但確有幾分道理。
秦淵的一切都是當年痛失生母之後一點一點打拚來的,雖不排除有高人在他身後給予指點的可能,但秦淵確實親身參與其中,隻看廖氏那幾個精英對他的態度就知道。
可他呢?他在戰場上所建立的功勳興許還有他的幾分功勞,可這京城裏的一切卻與他毫無幹係,除了淩風他沒有自己的屬下,除了母妃的經營他沒有自己的勢力,他隻不過就是活在長輩們的愛護中罷了,論能力、論城府他是真的比不過秦淵。
事到如今,他既想參與到皇權的爭奪中去,還像以往那樣遵從長輩們的“教導”安逸地活著必然行不通,他得重新審視自己,重新審視父皇,重新審視朝局,重新審視每一個人,然後從頭學起。而既是要學,那他就得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學下去,有些事便不是現在就能做的。
“傻孩子,”賢妃輕笑一聲,“你父皇與國公爺說跟你去與你父皇說那能一樣嗎?你父皇說,那是你父皇賢德愛才,可你去說,那便是你賢德愛才。”
“可是母妃……”
“昊兒,”賢妃正了正神色,語重心長道,“陳氏世代居於京城,在朝為官,輔佐過的君主怕是不止三朝,你父皇當年為了盡快穩定朝局才委曲求全,將陳江納入麾下,尊為左相。官官相護本就是朝堂常態,更不用說陳江那人精於此道,很快大半朝堂就掌控在陳江手中,若不是你父皇和國公爺還有些能耐,這天下隻怕早就是陳江的了。”
“太子成人之後,你父皇想要鏟除左相府以及左相勢力的決心就越發堅定,這本就是為了你們,而不是為了他自己,不然他便是與國公爺一起跟左相鬥上一輩子又有何妨?他就是怕你們鬥不過。”
“如今太子雖與陛下疏遠了,但他做了這麽些年的太子,該準備的他都準備了,除了那些貪圖利益的擁護者,朝中默守陳規、頑固不化的那些個老臣也是站在他這個名正言順的儲君身邊的。”
“你五皇弟雖頑劣不堪,但他有你父皇的寵愛,現在又有了國公府支持,萬壽節後你父皇交代的差事他也都辦得妥妥帖帖,竟是沒出過什麽差錯,朝中已經有人將目光投到了廣陵郡王的身上。現在就隻剩下你,你還能靠我一輩子不成?該你自己出麵的事情,你得自己去做了。”
“可這不也是母妃準備好的嗎?”秦昊抬起頭看著賢妃。
賢妃一愣,難以置信地反問秦昊道:“你這是怪我管得太多?”
秦昊有些懊惱地又垂下了頭:“兒臣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賢妃有些生氣,“我做這麽多,還不都是為了你?”
“兒臣知道,這些年母妃為兒臣殫精竭慮,兒臣十分感激,可……可如今兒臣回來了,母妃也該享享清福了,前朝的這些事兒臣會努力經營、竭力爭取,若碰上了麻煩或者遇見了兒臣解決不了的事情,兒臣自會向母妃求助,兒臣隻是不忍再讓母妃如此操勞。”嘴上這樣說著,秦昊的心裏卻是有些煩躁。
他自然知道母妃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但有時他常覺得母妃的做法不妥,他總不能違背心意,事事都順著母妃吧?
聽著秦昊這番話,賢妃的心裏也起了別的想法。
她知道昊兒孝順,這番話也的確像是昊兒會說出口,但興許是出自女人的直覺,她總覺昊兒有哪裏跟以前不一樣了。
“昊兒,”賢妃拉起秦昊的手握住,“我知道,京城裏的日子不如邊疆自在,官場上的爭鬥也不如疆場上的殺伐痛快,可這就是你的命,自古以來,但凡生在皇室的人不是問鼎天下就是不得善終,我也想讓我的孩兒過著尋常人那般自在快活的日子,可我怕啊,我怕我的孩兒現在自在了,以後就活不長了。都是我這個做母妃的沒用,拴不住你父皇的心,若你也有廣陵郡王的福氣,又何必如此辛苦?”
說著,賢妃兩眼一紅,無聲地哭了起來。
“母妃,孩兒知錯了,是孩兒說錯了話,母妃您別哭了。”秦昊慌張地寬慰著賢妃,裝作沒發現心底的煩悶。
眼淚是女人的武器,秦昊忘了這話是誰跟他說過,但還在邊疆軍營男會兒,秦昊就知道這話不假,不管在戰場上是多鐵石心腸的戰士,不管在戰場上是多睿智沉穩的將領,隻要一瞧見女人哭,必定都是一副不知所措、手忙腳亂的模樣,越是在意那女人就越是慌亂,簡直比敵軍的千軍萬馬都管用。
以前秦昊從不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對,就想男人的武器是拳頭,女人也總要有一樣能製服他人的武器,可秦昊突然就發現也有女人從不把眼淚當成是武器,她不需要故作柔弱,不需要博取同情,不需要獻媚引誘,她就傲然地站在那裏,可以跟人拚武力,可以跟人拚智謀,堂堂正正,坦坦蕩蕩。
看過了那樣的女人,再回來看女子的眼淚,秦昊就覺得這手段實在稱不上是高明,叫人心煩意亂。
賢妃啜泣著說道:“昊兒,我就隻希望你能好好地活下去。”
“母妃,孩兒知道,”秦昊還是好言勸著,“孩兒也隻是希望母妃能過上好日子,母妃放心,孩兒絕不會辜負母妃的期待。”
“好,我的兒子是能做大事的人,”擦掉臉上的淚水,賢妃笑著點了點頭,“我今兒還給你帶了一個人來。”
聞言,秦昊挑眉:“什麽人?”
賢妃笑笑,揚聲衝外麵喊道:“嫣兒,你過來。”
一個打扮成女婢模樣的人應聲而來:“民女獨孤嫣,見過楚王爺,娘娘。”
秦昊的神色一冷,狐疑地看向賢妃:“母妃,她怎麽會在這?”
北涼的使團走了,獨孤氏的人也跟著走了,但這個女人為什麽留下了?而且她為什麽在母妃身邊?
“你這問的是什麽話?”賢妃伸出手指在秦昊的額頭上戳了一下,“萬壽節到了京城之後,嫣兒就說她很喜歡京城的風土人情,於是就留在這裏,幫忙打理獨孤氏在天宋京城的店鋪,我很喜歡嫣兒的性子,就常召她入宮敘話。”
“母妃還召她入宮?”秦昊的眉頭緊鎖。
父皇本就忌憚北涼,更忌憚北涼獨孤氏,母妃怎麽還能召獨孤氏的人入宮敘話?
瞧見秦昊的神情,賢妃淺笑道:“我是那麽不知輕重的人嗎?這事兒自然是先問過你父皇了。我一個人住在深宮,平日裏你父皇不來看我,我就無趣得很,隻是兩個女人一起說說話,閑聊罷了,能礙著什麽事?”
聽到這話,秦昊的神色卻更為凝重。
父皇知道卻允了母妃,想必是在暗中觀察著,想要從獨孤嫣身上得到些什麽,又或者是想要試探母妃什麽……
“後宮重地,母妃還是謹慎些好,若母妃覺得無趣,兒臣會常進宮去陪母妃。”
賢妃慈愛道:“你長大了,也是外朝之臣,往後可不能像以前那樣頻繁地入宮來看我,不然要叫別人笑話。我瞧嫣兒這孩子不錯,以後你若有事,就讓嫣兒入宮去與我說,我若有什麽事,也會讓嫣兒轉告給你,你也不必總惦記著我,專心做你的事情吧。”
“可是母妃,她是獨孤氏的小姐!”母妃這又是想做什麽?
賢妃道:“她姓著獨孤,可不就是獨孤氏的小姐?這還用你來提醒我?我知道你在顧慮什麽,可每年嫁進天宋的北涼姑娘數不勝數,如今她們不都成了天宋子民?你父皇都允了獨孤氏將生意做到京城來,你怎麽還容不下一個獨孤氏的小姐在京城裏待著?”
“可是……”
“娘娘,”獨孤嫣柔柔地開口道,“楚王爺行事謹慎,他的顧慮也不無道理,因著段大小姐的身份,天宋陛下和國公爺本就對獨孤氏心有隔閡,若知道楚王爺跟民女走得近了,保不齊也要怨楚王爺不懂事了,為楚王爺著想,民女……民女還是遠遠看著就好。”
“瞧你這話說的!”賢妃衝獨孤嫣招招手,見獨孤嫣叫到近前,拉起了獨孤嫣的手,“那些爭啊、鬥啊的,都是他們男人的事情,你是個懂事的,本妃瞧著你就覺得喜歡,昊兒他一個人在宮外住著,王府裏又沒個貼心人照顧,本妃很不放心,現在有了你照應著,本妃也要放心不少。”
“母妃!”從賢妃這話裏聽出了些別的意思,秦昊微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