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教子無方
“收買?”唐瑾冷笑,“咱們天宋這左相大人啊,是被人捧得太高,接不上地氣了,還以為現在是陛下初初掌權那會兒,所有人都畏懼他陳氏的權勢。”
歎息一聲,唐當家眯起眼睛說道:“為父老了,光是生意上的事情就叫為父殫精竭慮,如今唐氏將成皇商,可這官場上的事情,為父怕是有心無力了。瑾兒,且記住,你是為父的繼任,是唐氏的少主,唐氏上下的未來都壓在你的肩上,但你還是一個人,還是天宋的子民,當有所為有所不為,也該時刻銘記什麽錢能賺,什麽錢不能賺。”
唐瑾鄭重其事地點頭,道:“父親的教誨,兒子謹記於心,父親放心,孩兒絕不會做出讓祖宗蒙羞的事情!”
“嗯,為父信你。”唐當家難得在唐瑾兄妹麵前露出了慈愛的笑容。
父子三人又聊了一會兒,蘇和就奉皇帝之命,來請唐瑾,唐瑾便把那盒藥往懷裏一揣,由人扶著去了前麵。
唐瑾到時,段子萱表兄妹四人已經在了,但似乎隻比唐瑾早到一會兒,還都跪在地上,唐瑾父子三人也要行禮,可腿才剛彎一點兒就聽到了皇帝的聲音。
“唐公子身上有傷,不必多禮,唐當家也坐吧,”子時已過,皇帝看起來有些疲憊,“因為朕的疏忽而讓你們受了無妄之災,朕十分愧疚。”
唐瑾忙道:“草民惶恐,是草民自己不小心,草民無事,還請陛下寬心。”
皇帝點點頭,又道:“今日朕本還想與你們父子好好聊聊,結果卻被些不知輕重的人給攪和了。朕有些話想要問這幾個孩子,要讓唐當家和唐公子再等一會兒了。”
“無妨,”唐當家半垂著頭,聲音不冷不熱,“事關我兒,草民在這裏等著便是。”
皇帝這才看向還跪在自己麵前的四個人,隻看四個人猶疑的眼神和瑟縮的樣子就知道他們心虛。
不動聲色地跟段弘交換一個眼神,皇帝問道:“你們可知道朕為什麽又特地派蘇和去將你們叫回來?”
表兄妹四人麵麵相覷,而後齊齊搖頭:“臣/臣女不知。”
“嗬!”皇帝冷笑一聲,“當真不知?”
陳澤方再次道:“臣不知,還請陛下明示。”
皇帝卻隻睨了陳澤方一眼,然後就問段子萱道:“子萱,知道朕要問你們什麽事情嗎?”
“回陛下的話,臣女……”
“不急著回話,想好了再說,以後跟在昊兒身邊,要三思而後言,有些話當說,有些話不當說。”
心裏一咯噔,段子萱的手腳發顫,下意識地就瞥了段南歌一眼。
夏秋靈的事情她隻跟段南歌說過,段南歌該不會已經向陛下告了狀吧?
左思右想一陣,段子萱才試探著問皇帝道:“陛下可是要問秋靈妹妹的事情?”
皇帝不答反問道:“那你覺得你有什麽能告訴朕的?”
聽到這個問題,段子萱的心頭一跳,又往段南歌那邊瞄了一眼。
陛下這是在試探她?想看看她是否有所欺瞞?可關鍵是段南歌有沒有跟陛下說過什麽,陛下很是信任段南歌,若她說出口的事情與段南歌告知陛下的有所出入,陛下和父親都會選擇相信段南歌,而對她的評價便會一落千丈,可若照實說的話……
她知道夏秋靈遭遇了什麽事情,雖說原本隻是與往日一般無二的嬉鬧,可現在出了事情,那他們難免要受到責罰,隻要她不是主事者,應該無礙。
該死的段南歌!若不是怕段南歌多話,她隨便編個謊話就能蒙混過去,且不說她與表哥、表姐十分默契,定不會露出破綻,就算露出了破綻,也還有外祖父能幫他們,可就因為一個段南歌,這件事就變得麻煩了!
咬咬牙,段子萱柔聲開口道:“啟稟陛下,臣女與夏府小姐夏秋靈私交甚好,平日裏都是以姐妹相稱,今日年宴,在麟德殿中見了麵自然是要聊上幾句,後來表姐提議要玩個遊戲,秋靈妹妹是打頭陣的,可她離開麟德殿後就一直沒有回來,臣女十分擔心,就勸著表姐與表哥一道離開麟德殿去尋秋靈妹妹,但直到陛下駕臨麟德殿,我們也沒尋到秋靈妹妹,我們也隻得匆匆趕回麟德殿。”
聽段子萱這樣說,陳涵雅當即就瞪著眼睛嚷了起來:“子萱妹妹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你是說她夏秋靈不見了都是我的錯的嘍?”
段子萱的身子一抖,聲音裏突然就多了兩分怯怯:“表姐,我沒有那麽說,我隻是對陛下實話實說罷了,再說,秋靈妹妹會遭遇這樣的事情,我們原本就難辭其咎。年宴開始前,大家原本已經不想玩了,秋靈妹妹尤其害怕,是表姐不依,硬是讓秋靈妹妹一個人離開麟德殿,連個女婢都不準她帶,可憐秋靈妹妹怕得要命,卻不得不照表姐說的做……那會兒我是該勸著表姐的,可是……夏尚書,是我對不起秋靈妹妹,不知道秋靈妹妹現在怎麽樣了?可憐秋靈妹妹還那麽小,怎麽就……”
說著,段子萱竟還哭了起來。
旁的人還沒什麽反應,陳涵雅就給氣得渾身發抖。
“段子萱,你就在這兒裝好心吧!”陳涵雅咬牙切齒道,“是,是我逼著夏秋靈一個人來清輝閣的,也是我威脅她不準她帶女婢的,可我是為了什麽?還不都是你整日與我說她這樣不好那樣不好,你瞧不上她,就想整治整治她!你是誰啊?你是未來的楚王妃啊,你瞧不上的人我怎麽敢瞧得上?你想整治的人我怎麽能不幫你整治?結果出了事情就都是我的錯了?我倒從不知你是這樣狼心狗肺的人!枉我平日裏待你那般好!”
“表姐你怎麽含血噴人?!”段子萱心慌意亂,急喝一聲。
“夠了!”皇帝猛一拍桌子,嚇得段子萱和陳涵雅全都閉上了嘴,“陳江,這就是你左相府的小姐?!”
陳江也沒想到他府裏最聰明的兩個孫女今日竟在皇帝麵前為了一點兒小事撕破臉。
心中恨恨,陳江卻隻能做出一副心痛的樣子哀歎道:“是臣教子無方。”
“你的確是教子無方!”皇帝怒道,“她們當她們是什麽人?瞧不上誰就想整治誰?誰給她們這樣胡鬧的權利?!她們這是想反了天不成?!”
“陛下息怒!”陳江終於從那張椅子上站了起來,垂頭跪在皇帝麵前。
“息怒?你要朕如何息怒?”皇帝的聲音猛然拔高,“朕一直對陳江你信賴有加,對左相府的後生期待有加,朕還心心念念地盼著他們長成如你當年那般獨當一麵的模樣,好撐起我天宋的朝堂和江山,將段子萱指給昊兒時朕還對賢妃說老四有福,這女兒出自段國公府,又得左相親自教導,必能幫昊兒顧看好楚王府,朕還想著將你最寶貝的孫女指給子恒,再結兩家之好,結果呢?你就給朕培養出了這樣的後生來?!”
明知皇帝是借題發揮,陳江卻無言辯駁。
“陛下息怒!”一聽皇帝要一竿子打死一船人,陳澤方急了,“今日之事確是意外,還請陛下明鑒!她們在麟德殿中玩鬧時隻說要到麟德殿外試膽,其他人離開麟德殿後都安然無恙地回去了,唯獨夏府小姐夏秋靈遇險,當真是誰也沒料到禁軍之中還會有這樣的敗類!”
“這敗類也是出自你們左相府的,怎麽?陳公子沒認出來嗎?”段弘冷笑一聲。
南歌下手打人時輕重拿捏得極好,那陳永安的頭頂上也不知道是哪裏被打了,破了皮流了血,血淌到臉上看著是受了重傷的樣子,可陳永安在這兒待了半天卻仍舊是沒事兒的人一樣清醒著,隻是因為陳永安胡亂抹了幾下,血糊花了臉,現在已經看不清陳永安長什麽樣子了。
陳澤方一愣,盯著陳永安仔細打量半天,卻還是沒看出來,但陳江沒有反駁皇帝的話,這就是變相的默認。
段弘又道:“還有,陳公子怕是忘了禁軍現在歸誰統管。”
陳澤方又是一愣。
現在的禁軍歸誰統管?可不就是歸他父親統管嘛!雖說楚王爺開始沾手禁軍的事務了,可占著那個職位的卻是他的父親。
幾個月前祖父才使計讓之前統管禁軍的懷化將軍丟了官帽,後又說動朝臣舉薦他的父親統管禁軍,他還記得這幾個月來父親光是靠著將禁軍名額賣給世家子弟就賺了幾箱金子,今日出了這樣的事情,父親難辭其咎!
皇帝順勢冷聲說道:“禁軍是戍衛皇宮、保護皇室的,此前懷化將軍治軍甚嚴,從未出過紕漏,可現在換了一個人統管,才幾個月的功夫就把朕的精兵強將全都養成了這般模樣?這樣的禁軍如何戍衛皇宮?如何保護皇室?!”
“臣……有罪。”陳江恨得咬牙。
坐在一旁的唐瑾摸了摸懷裏的藥盒,撇撇嘴,歪在椅子裏睡著了。
太不地道了,竟然讓他一個身受重傷的人在旁邊聽他們吵架,真是太不地道了!他們吵完了再叫他來啊!
深吸一口氣,皇帝壓下了怒氣,對段弘說道:“遠之,傳朕之命,擢兵部庫部郎中段子恒正四品忠武大將軍,加封永陽侯,即刻起統管禁軍!左相教子無方,令吏部清點陳氏在朝子弟,重新考校其品行言行,有失者盡數革職,其餘人降官一品,三年內不得升遷,此事由廣陵郡王督辦!今日參與此事的禁軍全部押入刑部大牢,聽候發落!另段國公府段子萱有失德行,罰其在大婚前閉門思過,沒有朕的命令,不準任何人探視,不得離開居所半步,以修身養性,修德修行!”
瞄一眼從剛剛開始就一語不發的夏尚書,皇帝又補充道:“今日之事,僅止於此,若讓朕聽到半點風聲和半句閑言碎語,朕就摘了你們的官帽讓你們回家種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