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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離心的母子

  與宋傑、周朝和夏瑜一合計,秦睿就換了衣裳進宮,可車駕行至半路就被人給攔住了。


  “何人敢攔太子府車馬?不要命了?!”從車轅上跳下,季風看著不遠處麵生的青年,怒喝一聲。


  穆景晨長身而立,神色淡然:“殿下可是要為百官聚眾酗酒延誤早朝一事入宮麵見陛下?”


  季風一怔,回身走到馬車的窗旁,向秦睿稟報一翻。


  馬車裏,秦睿眉心微蹙,問季風道:“是從未見過的麵孔?”


  季風點頭:“從未見過。”


  想了想,秦睿揚聲道:“這是朝堂政務,退一萬步說也是本宮的家務事,不勞公子費心。季風,入宮。”


  “是,殿下。”隔著窗戶應一聲,季風就吩咐隊列繼續向前。


  穆景晨也不糾纏,季風的命令一下,穆景晨就緩步走到一旁,將路讓了出來,隻是當馬車從眼前駛過時,穆景晨用大小恰好的聲音對馬車裏的秦睿說道:“殿下入宮請罪可以,但千萬莫要替其他兩位說好話,說多錯多。”


  話說完,穆景晨就連退數步,隱入了街邊的人群。


  馬車裏的秦睿聞言一怔,忙推開車窗向後望去,卻已經尋不見穆景晨的身影。


  黑了臉色,秦睿吩咐季風道:“季風,去查查那人是誰。”


  他要入宮求情的事情可隻有夏瑜三人知曉,這從未見過的人怎麽會知道?

  “是。”季風應下,立刻就安排人去調查。


  馬車緩緩駛入宮門,秦睿搖了搖頭,將穆景晨的話拋之腦後,下了馬車便步行去了禦書房。


  秦睿到時段弘幾人已經離開,偌大的書房裏就隻有皇帝一人端坐在禦案前批閱奏折。


  早朝因故暫停一日,國事卻不能不理,眾臣的人雖不能入宮,要呈交給皇帝的奏折卻已經由各府的長史送入宮中,此時都堆在了皇帝的禦案上。


  極快地將皇帝的神色打量一番,秦睿走到皇帝麵前,跪地一拜:“兒臣參見父皇。”


  “嗯,起來吧。怎麽進宮來了?”放下一本奏折,皇帝又拿起了另一本,期間瞄了秦睿一眼,卻又極快地專注於手裏的奏折。


  托遠之的福,今日沒了早朝,一些本該在早朝上商議完的事情此時都堆在了他的桌上,一本一本去看可比聽人口述要花費更多的時間,他今兒又別想睡了!


  瞥了眼皇帝桌麵上小山似的一堆奏折,秦睿的眼神一沉,匆忙垂下頭去。


  身為東宮太子,他本該協助父皇理政,這奏折裏的一部分也該由人送到東宮供他批閱,可他卻已經有年頭沒見過奏折長什麽樣子了。


  “啟稟父皇,今兒宮裏突然傳來消息說停了早朝,兒臣不明就裏,還以為是父皇龍體有恙,便差人四處打探一番,這才知道事情的原委。後又有宮裏的人來太子府傳父皇旨意,罰了一眾官員的俸祿,兒臣十分擔憂,便匆忙入宮來看看。”


  “你擔心什麽?”皇帝抽空掃了秦睿一眼。


  擔心他的身體,卻不直接入宮來見他,而是先差人四處打探,打探什麽?看他死了沒有?


  他並不介意自己的兒子與他耍些心機,皇室父子本就如此,老四也常跟他耍些手段,老五更是恨不能一天編八個謊話來騙他,但他卻唯獨看不上睿兒,興許是他對睿兒太過苛求,又興許是睿兒真的太不高明。


  睿兒明明是他親手栽培的太子,如今卻隻會使些不入流的手段,與那些見識短淺的朝臣一般。


  “兒臣自是擔心父皇龍體,”秦睿的眉眼垂著,眼神頻頻閃動,不斷思考著該如何措辭才能從皇帝口中問出些有用的事情來,“段國公行事一向穩重,這一次卻荒唐到誤了早朝,可謂是犯下大錯,兒臣想父皇必定震怒,尤其兩位皇弟還與段國公一道……兒臣擔心父皇氣壞了龍體,特地入宮來探望父皇。”


  “是嗎?”皇帝的語氣淡淡的,叫秦睿分辨不清皇帝此時究竟是怒意正盛還是已經平複了怒氣,“那依你之見,朕的處罰是否過輕?”


  “兒臣以為……”突然想起穆景晨攔住車駕時說的那句話,秦睿猶豫了一下,卻也隻是片刻的功夫,“兒臣以為段國公誘迫大臣們飲酒作樂,導致眾位大人無法上朝,令父皇不得不停了今日的早朝,確實有失體統,但段國公乃我天宋肱骨,這些年輔佐父皇,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想必父皇便是念及段國公的勞苦功高以及往日情分才從輕處罰,父皇的寬仁令兒臣十分敬佩。”


  “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皇帝哂笑一聲,這話卻沒有後續,模棱兩可的態度叫秦睿心裏打鼓。


  秦睿的這番話本是沒有說錯,此次犯下這樣的錯,段弘的確是有失體統,皇帝深知自己對段弘的處罰實在是太輕了,若換做是其他大臣,皇帝怕是會當即將對方革職查辦,可就因為犯錯的人是段弘,皇帝舍不得罰,因為段弘這些年流過的血受過的傷而不舍得,因為幾十年相互扶持的情分而不舍得,皇帝知道自己徇私了,可偏偏秦睿說了句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話皇帝就不願意聽了。


  沒有功勞?遠之幫他打贏了所有對手坐穩這天宋江山不是功勞?遠之幾經生死與敵國血戰沙場幫他守住這天宋江山不是功勞?遠之建起了暗影衛幫他清理門戶穩定朝堂不是功勞?遠之為他、為天宋付出了那麽多,他可以忍受別人說遠之目不識丁胸無點墨,可以忍受別人說遠之不懂規矩自負自傲,但他決不允許別人說遠之於這天宋江山沒有功勞!

  所謂情義,睿兒他終究還是不懂,因為不懂,所以記在心裏,因為沒有記在心裏,所以口無遮攔。睿兒很懂如何籠絡人心,很懂如何巧言令色,很懂如何嫁禍旁人來保全自己,可睿兒算計得多了,真心就少了。


  興許這世上也有那樣的帝王,精於謀算,善於周旋,無情於親,無義於臣,可他卻不希望他的繼任者、天宋的下一任君主是那般模樣。睿兒身邊的人教了他太多的君臣有別,教了他太多的君貴臣輕,他擰不回來。


  在心底歎息一聲,皇帝沉聲道:“朕乏了,你也有段時日沒去後宮給你母後請安了吧?去吧。”


  千言萬語湧到嘴邊,卻又被秦睿壓了下去:“兒臣告退。”


  他不知道是不是他說錯了話,可錯與不錯又有何區別?不管他說了什麽,父皇都不願意聽,他又何必多言?那人提醒他不要替老四、老五求情,可他求情的話都還沒說一句,父皇就已經不願聽了,他這個太子啊……


  退出禦書房,秦睿不敢直接出宮,畢竟皇帝還吩咐了一句讓他去後宮請安,秦睿便隻能照做。


  後宮,皇後的寢殿蓬萊殿內,皇後正在佛堂裏念經,突然有宮女來報說太子秦睿來了,皇後數著念珠的手一頓,狐疑地睜開了眼睛。


  “他怎麽來了?”


  他這兒子整日忙東忙西,除了初一、十五必須進宮給她請安,旁的時候都見不著人,每到這時她這個做皇後的就總會羨慕賢妃,人家那兒子同樣位高權重,卻還惦念著自己的母親,隔三差五地入宮探望,每次入宮還都會給賢妃帶些宮外的物件,再看看她自己的兒子,如今用不著她了,便忘了她似的。


  心裏埋怨歸埋怨,秦睿能來,皇後還是很開心的。


  換了衣裳迎了出去,皇後一腳踏進堂廳就看到了坐在堂廳裏喝茶的秦睿。


  快步走了過去,皇後笑著問道:“太子今日怎麽有空?”


  剛從皇帝那兒出來,秦睿本就心煩,這會兒一聽到這個問題,秦睿把眉心一蹙,反問皇後道:“母後以為不受父皇重用,本宮能有多忙?”


  雖說是來請安的,可見著了皇後,秦睿卻並沒有起身請安的意思,坐得安安穩穩的。


  皇後臉上的笑容一僵,順手端起茶杯送到嘴邊,好掩飾住不自然的神情:“去給你父皇請過安沒有?”


  秦睿冷聲道:“正是從父皇那裏來的。”


  “是嗎?”皇後了然。


  既然是從陛下那裏來的,就難怪他會心情不好。也不知道她這個兒子究竟都在忙些什麽,怎麽就不會學著楚王的樣子先討得陛下歡心呢?沒有陛下的疼惜和重用,他籌備再多又有何用?可她這兒子也是越發不聽她的話了。


  可母親終究還是希望兒子好,於是思量一番,皇後還是試探著問道:“宋傑他們還是住在太子府裏?”


  “這個自然,”秦睿道,“他們是兒臣的左膀右臂,平日裏要幫兒臣出謀劃策,自然是住在太子府裏更方便一些。”


  “還是那幾個嗎?”皇後問道。


  “那怎麽可能?”秦睿瞥了皇後一眼,哂笑一聲,那笑聲似乎是在嘲諷皇後的短淺,“以前的人有犯了錯的,本宮都以罪論處,近些年又得了幾個新的。”


  “新的?”皇後挑眉,“是主動投入你門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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