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錯過
又愣了愣,秦翔道:“不會,隻要你是他的女兒,我就不會放過你。”
“那麽我的性格如何就無關緊要了不是嗎?”段南歌輕笑一聲。
對話進行到這裏,秦翔的眉心微微蹙起。
他似乎小看了段弘的這個女兒,他有調查過這個丫頭,正因為調查過,所以他認為這個體弱多病的丫頭之所以在京城裏聲名赫赫,不過就是仗著有段弘和段子恒給她撐腰罷了,不然一個體弱多病的丫頭怎麽可能一會兒與楚王悔婚,一會兒又跑去嶺南賑災?他覺得在這些事件裏,段弘和段子恒多半是費盡了心思跑斷了腿,而這丫頭之所以會出名,不過就是因為她上躥下跳得最厲害罷了,但此時此刻,他卻突然覺得他應該更加謹慎地對待這個丫頭。
先餓著犯人再刑訊審問這個法子他是從北涼人那裏學來的。當年初到西北,許多事情他都不懂,因此無意間跨過了天宋與北涼的國界線,當同伴驚慌地喊他回去時,他其實已經轉身準備折返了,但還是被蠻橫的北涼兵抓了回去。
北涼兵自然看得出他隻是個住在西北的平民,但在西北邊境,天宋與北涼勢同水火,北涼兵又怎麽可能放過一次可以名正言順地欺侮天宋人的機會?於是那一年,他在北涼的軍營裏受盡折磨,也見識過更多折磨人的手段。
那之後他才知道,真正要審問細作的時候,北涼人不會直接用刑,而是會變著法兒地先消磨對方的意誌,有的時候是把人關在暗無天日的地方餓上幾天,有時是先將他關進牢房讓他看遍北涼酷刑,還有的時候是因人而異的特殊法子。
因此抓到段南歌之後,他就想先餓著她,等餓到她精疲力竭神思恍惚,他要問什麽就容易得多,但此時從她這幾句對答來看,她的神思並沒有他所預料的那樣恍惚,這丫頭的意誌力比常人要堅定許多,今日就向她問話似乎為時過早,但他已經命人去抓秦淵,若叫這對小情人湊在了一起,這丫頭有了依靠,豈不是要更堅定了?
秦翔有些頭疼,原本是想省些力氣,結果事與願違,他似乎要花費一些心力了。
秦翔不說話,段南歌也不說話,盡管已經豎起耳朵努力去分辨周圍的聲音,但這裏太安靜,段南歌唯一能聽到的就隻有幾個習武之人的輕淺的呼吸聲。
將腦中與段南歌有關的信息細細回想一遍以尋找問話的突破口,等秦翔想到就已經過了好一會兒,秦翔猛然回身,卻見麵前的段南歌一動不動地坐在椅子上,從她的肢體上完全看不出半分焦慮之感。
眼神一閃,秦翔問段南歌道:“你就沒有什麽話要問我嗎?”
段南歌一愣,狐疑地問道:“你等了這麽久,就是為了等我問你問題?”
不會吧?
秦翔本不是為了等段南歌提問才沉默這麽長時間,但聽段南歌這樣一說,秦翔就順勢說道:“正是,我以為你至少會好奇自己現在身在何處。”
趁著秦翔說話的功夫,段南歌又在舌尖咬了一下,疼痛和血腥味兒讓她的神智又慶幸了幾分:“左右出不了京城,有什麽可好奇的?”
“出不了京城?”秦翔的眼神微冷,“你怎麽就知道我不能將你帶出京城?”
段南歌揚了揚嘴角,張口剛要回答秦翔的問題,卻突然改口:“我要喝水。”
秦翔一愣:“小丫頭你是不是忘了你現在身份和處境?”
段南歌聳聳肩,不以為意道:“渴得嗓子疼,說不了話了。”
這言外之意便是“你若還想聽我說話,就給口水喝”。
“小丫頭,”秦翔冷哼一聲,“你可知現在在你麵前擺的是什麽?”
“是什麽?”不等秦翔回答,段南歌就自顧自地繼續說道,“鞭子?烙鐵?銀針?又或者……什麽都沒有?”
臉色一冷,秦翔起身,緩步走到段南歌麵前,兩手啪的一聲按在段南歌所坐的椅子的扶手上,俯身湊近段南歌:“小丫頭,你爹就沒告誡過你不能戲弄長者嗎?當心把自己的小命給丟了!”
“你有話問我,”段南歌篤定道,“答案都還沒聽到,你又怎麽會殺了我?”
秦翔緩緩伸手,手指一挑就溫柔地勾下綁在段南歌眼睛上的布條:“問題我可以不問,答案我可以不要,你若惹惱我,我就殺了你!”
布條落地,段南歌卻沒有立刻張開雙眼,而是閉著眼睛緩了一會兒,這個細微的反應卻叫秦翔又是一愣。
這小丫頭倒真不像是個沒經曆過風浪的無知丫頭。
睜開眼睛,段南歌最先看到的就是秦翔放大的臉以及他眼底的冰寒。段南歌猜想秦翔之所以會在這個時候替她拿下布條,八成是想讓她看到他眼中的認真,讓他知道他真的可以殺了她。
揚了揚嘴角,即便虛弱,段南歌的眉梢眼角也都是若有似無的淺淡笑意,而段南歌此時的虛弱更是讓這笑意縹緲起來。
“你若殺了我,就沒了可以贏過國公爺的籌碼,若我死了,麵對國公爺時,你也就隻有死路一條!”
捏住段南歌的下巴,秦翔將段南歌的臉往自己麵前拉了拉:“你怎麽就知道我非得見他不可?我也可以殺了你就離開京城遠走高飛,他痛失親女又找不到凶手報仇,他餘生就隻能在仇恨和悔恨中度過,那樣的結局不也是皆大歡喜的嗎?”
段南歌仍舊不懼,柔聲細語道:“在陛下的壽宴上掠走朝廷重臣之女、陛下親點的兒媳婦,然後在京城殺人,這樣挑釁帝威,你當事後要追殺你的會隻有國公爺一人嗎?”
“那他又能拿我怎樣?”秦翔得意道,“他還真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嗎?作他的春秋大夢去吧!”
“可又有哪一國肯為了區區一個你而開罪天宋的皇帝和段國公?是你智計無雙能助他們一統天下,還是國色天香能惑得他們六親不認?”段南歌挑釁一笑。
段南歌的最後一句話惹得秦翔大怒,秦翔揮手一甩就將已經餓得渾身沒力的段南歌給扔了出去,段南歌無力反抗,噗通一聲就摔倒在地上。
“不自量力!我倒要看看你這牙尖嘴利能維持到什麽時候,你們把她給我……”
“翔先生!翔先生你在哪兒呢?”
聽到這個聲音,段南歌和秦翔齊齊愣住。
“唐瑩?你……”
然而段南歌才這麽一開口,秦翔突地就衝到段南歌麵前,蹲下就捂住了段南歌的嘴。
“帶她離開!”
“是!”
立刻有人上來七手八腳地將段南歌拖走,惹得段南歌衝天翻了個白眼。
她其實並沒有打算高喊求救,她也沒有那個力氣了。不過唐瑩為什麽會在這裏?唐瑩所喊的那個“翔先生”就是將她綁來這裏的人?若是如此,唐瑩是怎麽跟這個男人認識的?這男人是唐瑩的好友,還是唐家的好友?既然唐瑩出現在這裏,那唐瑾呢?
該死的!也不知道這些人怎麽會這樣防備著她一個弱女子,連綁著她手腳的布條都是天蠶絲織成的,他們就不能用尋常的麻繩嗎?這天蠶絲可讓她怎麽弄斷?!
段南歌這邊腹誹著秦翔的謹慎,那邊秦翔已經整理好情緒和表情,出門去找唐瑩了。
“唐小姐!”從一片鬆林穿過去,秦翔急忙喊住還在往前走的唐瑩。
這個唐瑩總是能誤打誤撞到讓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去,防不勝防!
聽到聲音,唐瑩轉身,笑嘻嘻地向秦翔跑來:“翔先生,你在這兒啊!可是……翔先生你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看著左右兩邊的沒有路的鬆林,唐瑩一臉疑惑。
“哦,聽到唐小姐的聲音,我一時心急,就從這鬆林斜插過來了。”秦翔一邊說,一邊引著唐瑾往回走。
“斜插?”唐瑩好奇地往秦翔隨手指出的方向望去,“可鬆林那邊是什麽地方?我怎麽不知道這裏還有有趣的地方?”
怕唐瑩生出興趣要過去一探究竟,秦翔忙道:“不是什麽有趣的地方,隻是個木樁搭成的亭子罷了。”
“亭子?那裏有亭子?”唐瑩仍舊是一臉茫然的樣子,似乎真的很想過去一探究竟。
眼神一閃,秦翔趕忙轉移話題:“唐小姐怎麽跑到這裏來找我?可是有什麽急事?”
聽秦翔這麽一問,唐瑩就又恢複了一副笑嘻嘻的俏皮模樣:“我沒什麽急事就不能來找翔先生嗎?”
這話問完,沒等秦翔回答,唐瑩的神色一變,又緊張地問道:“難不成翔先生在辦正事?我……打擾到先生了嗎?”
“沒有,”秦翔笑容溫和地搖頭道,“我隻不過是站在這裏發了會兒呆。”
“發呆?”眨眨眼,唐瑩甜甜一笑,“那我要帶翔先生去的地方剛好就適合發呆。”
“適合發呆的地方?”秦翔挑眉,“是什麽地方?”
這繁華的京城之中還有什麽地方是適合發呆的?
神秘一笑,唐瑩就蹦蹦跳跳地往前走去:“翔先生跟我來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