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牽線人偶
獨孤嫣回神,撇嘴道:“這民女還真不知道。”
眼神一閃,賢妃溫和道:“那獨孤小姐可要再去仔細瞧一瞧了,本妃聽聞獨孤氏最重血脈,段大小姐又是個冰雪聰明、智慧過人的,獨孤小姐若能將段大小姐帶回獨孤氏,族中長輩必會欣喜。”
心中在一瞬間百轉千回,獨孤嫣附和道:“娘娘說得正是!就算與血脈無關,段大小姐可也是姑母的女兒,民女自當將她帶回獨孤氏,好讓長輩們見上一見。”
“理應如此。”賢妃端起茶杯輕啜一口,恰好遮住嘴角揚起的一抹得意。
隻要段南歌去過獨孤氏本家,那段國公府與獨孤氏之間的關係可就說不清道不明了,她倒要看看屆時陛下還會不會無所顧忌地信任段弘那個莽夫!
獨孤嫣笑笑,垂頭摘下係在腰間的荷包,雙手捧給賢妃:“初次拜訪,民女給娘娘準備了一份禮物,隻是想到娘娘尊貴無比,又受天宋陛下寵愛,該是見多了奇珍異寶,民女便親手縫製了一個荷包贈予娘娘,聊表心意。”
“荷包?”賢妃挑眉,“月荷,取來給本妃瞧瞧。”
北涼第一富商家的小姐出手贈禮竟隻是個荷包?便是獨孤嫣本人當真有這個打算,獨孤氏的人也不會讓她來丟人現眼,難不成這荷包裏有什麽蹊蹺?
“是,娘娘。”月荷奉命上前兩步,取過獨孤嫣手上的荷包就轉交給賢妃。
賢妃不緊不慢地將荷包打開,垂眼往裏麵這麽一看心頭就是猛地一跳,眼中猛地一震,賢妃故作鎮定地將荷包重新合好,嚴嚴實實地壓在了掌心,心中漸漸雀躍了起來。
“獨孤小姐當真是有心了,所謂禮輕情意重,這份禮物本妃喜歡極了。”
“娘娘喜歡就好,”獨孤嫣柔柔一笑,“天色已晚,民女就不敢打擾娘娘休息,先行告退。”
“嗯,”賢妃笑容可掬地點點頭,“月荷,替本妃送送獨孤小姐。”
“是,娘娘。”月荷福身應下,而後笑盈盈地轉向獨孤嫣,“獨孤小姐,請。”
“有勞姑娘了。”客氣一句,獨孤嫣起身,款步離開。
走出賢妃的營帳,入目的是綴著火把星星點點光芒的臨時營地,原本的狩獵計劃中就有在山中宿上一夜的安排,為了追查巨蟒事件,皇帝更是下了禁令,嚴禁營地中的任何人隨意走動,段弘和秦昊也早就加強了守備,還能在這個時候來去自如的,走得全都是見不著人的路線,但他們自以為神出鬼沒,實際上其中八成都在皇帝的監控之下。
而在這滿營地魚龍混雜的人群中,北涼獨孤氏自然是備受天宋皇帝關注的,段弘更是將暗影衛安排在了獨孤氏的每一個人身邊,哪怕隻是個端茶遞水的小丫鬟身邊都有人監視,獨孤嫣的身邊更是少不了受命前來監視的人。
出了賢妃的營帳後,獨孤嫣先站住腳環視一圈,笑意盈盈,瞧著隻是隨意地一瞥,片刻之後才邁開腳步繼續先前,去的是回自己營帳的方向。
這一路上獨孤嫣就隻遇到了在營地裏巡邏的天宋士兵,大員、夫人、公子、小姐之流她是一個都沒見著,獨孤嫣雖覺得這情形過於蹊蹺,卻也沒多想,嫋嫋婷婷地就回了營帳,然而抬手撩起門簾的瞬間,獨孤嫣的動作卻頓了一頓。
“我有些餓了,你們去廚子那邊瞧瞧這會兒能不能做點兒甜湯送來。”
跟在獨孤嫣身後的兩個小丫鬟一愣,不免狐疑地麵麵相覷。
這個時間喝甜湯?他們家小姐可沒這個習慣啊。
可兩個小丫鬟是打小在獨孤氏本家長大的,心裏清楚什麽該問什麽不該問,於是齊齊應了一聲後,兩人便一同離開。
獨孤嫣也沒覺得這兩個小丫鬟會鬧出什麽幺蛾子,吩咐一聲之後就進了營帳,放下門簾時還順手理了一下。
“禮哥哥。”再往前走幾步,獨孤嫣就止住腳步,恭順地福了福身。
“嗯,”獨孤禮手上端著一杯茶,半眯著眼睛盯著琥珀色的茶水,“她收下了?”
聽到這個問題,獨孤嫣哂笑,頗有些不屑地說道:“自然是收下了,之前的那塊令牌被段國公要了回去,還給毀了個幹淨,她巴不得咱們再給她送一塊,這會兒得償所願,她怎麽可能拒絕?”
眼神微閃,獨孤禮有些失望:“蠢女人。”
皇子爭位的確是需要錢,但也得看看這錢是從哪裏來的,他獨孤氏的生意的確是廣布天下,可說到底,他們是北涼子民,又豈會平白無故地給一個天宋皇子送錢?這位賢妃自以為從他們獨孤氏討了好處之後還能全身而退,如此天真,還真是辜負了天宋陛下賜給她的這個“賢”字。
“這不是剛好?”獨孤嫣哂笑,“她若不蠢,我們的事情還怎麽辦?”
“的確,”獨孤禮點了點頭,抬眼看著獨孤嫣,“聽說天宋的那位廣陵郡王今日受了傷,在營帳內休養。”
眼神一沉,獨孤嫣轉眼就換上了一副可憐兮兮的討好模樣:“非去不可嗎?禮哥哥不也覺得我不該嫁給那個草包嗎?怎麽這會兒又改了主意?”
獨孤禮揚了揚嘴角,笑容溫潤道:“賢妃收了咱們獨孤氏的令牌,用了咱們獨孤氏的錢,為咱們獨孤氏大開方便之門,這便是她和楚王送到咱們手裏的把柄,段國公府的大小姐流著咱們獨孤氏的血脈,這關係是脫不開的,若你再能把控住最得天宋皇帝寵愛的廣陵郡王,那天宋皇帝對咱們獨孤氏便也要顧慮三分,這不正是個萬全之法嗎?”
獨孤嫣聞言蹙眉:“天宋的皇帝豈會把區區一個草包郡王看得如此重要?”
獨孤禮輕笑道:“若秦淵隻是天宋的草包郡王,那天宋的皇帝自不會多看他一眼,可他是天宋皇帝的兒子,是最得天宋皇帝慈父之心的兒子,甚至可以說是唯一一個被天宋皇帝當成兒子來疼的兒子,這父子之情又豈是君臣之情能比的?”
獨孤嫣急道:“可帝王無心,是兒子又能如何?別說是帝王了,就連我爹他……”
胡說到這兒,獨孤嫣的聲音戛然而止,垂了眼默不作聲。
瞥了獨孤嫣一眼,獨孤禮裝作沒聽見獨孤嫣那後半句:“你照我說的做便是,若事情不如我所料,也沒人會怪罪你。”
“可我……”不想跟那個草包有所牽扯。
藏在袖口裏的雙手緊緊攥著,獨孤嫣低垂的眉眼間盡是不甘。
“嫣兒,”獨孤禮的神色稍冷,“記住你是因為什麽、憑借什麽、舍棄了什麽才換來如今的榮華和地位的,你也不想落得與萍兒相同的下場吧?”
從獨孤禮的口中聽到“萍兒”這個名字,獨孤嫣的身子猛地一顫,眼底劃過一絲惶恐:“我不過是與禮哥哥抱怨幾句罷了,禮哥哥何必拿萍姐姐來嚇我?這幾年但凡是祖父和幾位叔伯交代的事情,我有哪一件沒有辦成的?我對獨孤氏盡心盡力,禮哥哥可都是看在眼裏的,我跟萍姐姐可不一樣。”
聽到這番話,獨孤禮揚起嘴角淡笑,恢複了溫和的神色:“你對獨孤氏的忠心,我這個當哥哥的自是看在眼裏,我相信這次叔伯們的吩咐對你來說同樣易如反掌。”
話音落,獨孤禮給身旁的親隨使了個眼色,那人立刻捧來一個食盒。
“見麵禮我已經幫你準備好了,去吧。”
“嫣小姐,請吧。”拿著食盒的人走到獨孤嫣麵前,將那食盒送到獨孤嫣眼前。
咬咬牙,獨孤嫣接下了食盒,抬眼看向獨孤禮,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還是禮哥哥考慮周到,那我這就過去瞧瞧,禮哥哥就等著我的好消息吧。”
話音落,獨孤嫣轉身,滿心不甘地去往秦淵的營帳。
帳內,獨孤禮眯著眼睛目送獨孤嫣離開,而後給自己的親隨比了個手勢,那人微微一頷首便悄無聲息地追上了獨孤嫣,暗中監視。
走到秦淵的營帳前,獨孤嫣一瞧見木樁一樣杵在門前的荊風心裏就來氣。
再怎麽說她也是北涼獨孤氏的小姐,便是在天宋也沒人敢把“瞧不起”這三個字寫在臉上,見了她甚至還要客客氣氣的,免得撕破了麵子不好看,偏廣陵郡王的這個親隨跟廣陵郡王一個德行,連個基本的禮數都不懂,總是擺出一副死人臉來給她看,晦氣極了!
可想起獨孤禮威脅她時無比認真的神色,獨孤嫣還是將心裏的千萬個不滿壓了下去,嘴角一揚便擺出一張明媚的笑臉,身姿款款地走到了荊風麵前。
遠遠地瞧見獨孤嫣帶著丫鬟、丫鬟帶著食盒慢步走近,荊風就隱隱覺得麻煩來了,心裏盼著獨孤嫣能拐個方向往別處去,可偏偏事與願違,獨孤嫣就那樣筆直地走了過來,笑靨如花,然而荊風並不喜歡花。
“見過獨孤小姐。”一開口便隻此一句,不管在旁人看來是否無禮,在荊風這裏,這一句便已是最周全的禮數。
眼中寒光一閃,獨孤嫣的笑容卻沒有半分變化:“郡王在嗎?”